第168章 定律(第2/7頁)
她又安撫眾商人:“都是走南闖北見過世面的人,稍安毋躁,我要挨個詢問。”
有個具體的步驟比虛言保證可信得多,商人們慢慢退回自己的地方休息了。祝纓先把榷場轉了一圈,打著許多火把到了案發現場,大商人分屬不同的鋪子,她逐一往鋪子前查看。榷場是泥土地,鮮血滲到了泥土裏,暗夜之中成了黑色。腳印還能辨認出一些,也有馬蹄印。
三匹馬,沒有遲疑就沖鋪子動手,結合屍身的狀況,是踩好點了的。
謀殺。
祝纓摒掉一切從趙灃等人那裏聽來的信息,只以自己的眼睛來看,也是這個結論。
再看人的痕跡,商人顯然是事出突然沒有能夠很快的反應過來,他們才移動了兩、三步就被追上了,還有人滑倒了,地上留下了長長的滑倒的印痕。有人圍了上來,將他們扶起,像是他們的隨從。
榷場裏有人試圖阻攔,猶豫了一下又閃開了。兇手行兇完之後沒有馬上逃跑,又開始砍殺,根據血跡就能推斷出他們邊砍邊走的路徑。
趙灃帶人趕了過來,在離鋪子比較遠的地方攔下了其中兩人,這兩人是一前一後被攔下的,另一人棄了馬。她還看到了市令的足印,是攔在了一匹馬的前面,又斜向倒去。
祝纓一手打著火把,一手扶著梯子,站在梯子上觀察了一下最後一名兇手逃走時走的房頂。避開足印爬上房頂,照著房頂瓦上的極淺的足印,看到人跳了幾個房頂之後躍下了榷場的柵欄,跑了。
她把這一切都看完,確認了三名兇手的身份,裏面應該沒有趙蘇的那個“阿渾舅舅”。她在寨子裏見過阿渾,此人是個靈活的胖子,靈活是指他的表情,是所有人裏與祝纓說話比較親切的那一個。如果三人都是他的奴隸的話,他是主使的嫌疑就很大了。
往市令、趙灃等人休息的屋裏坐了,祝纓命童波去找人:“今晚先問五個人。”
五人裏就有一個是祝纓在縣城閑逛時見過的,她叫出了這人的名字:“王四,你是頭一回過來嗎?”
王四哭喪著臉道:“大人!我冤呐!”他一身布衣,肘上還打著補丁。商人也是有貧有富,並非所有人都是豪富,有小商小販好容易得了一張入場券就遇到這樣的事,見祝纓能叫出他的名字,眼淚也下來了。
祝纓道:“莫哭,說說你都看到了什麽?”
王四啥都沒看到:“他們有蹭著大戶的鋪子揀些買賣的,小人是新來的,也靠不上前,幸虧這樣才沒叫人砍人。小人就只看到幾條馬腿從眼前刮過。”
祝纓又安撫了他兩句,接著傳下一個。
問完五個人,她才離開榷場,路上,她對趙蘇道:“事情處置得當,你們辦得不錯。”
趙蘇一點也不高興,道:“終究還是出事了。”
祝纓道:“應該的。這可也算寨子的變法了,哪裏變法不得出點事?下回有人砍我也不一定。我倒寧願有人來砍我了,沒的弄這些人做甚?這件事在你這兒就算結了,你甭管了。這都七月了,眼看收了麥子,就得完糧入庫、送糧入京。你的功課怎麽樣了?”
“啊?哦!案子……”
“功課,”祝纓提醒道,“你要趕在明年入學,最近就得動身了,不得先適應一下京城麽?去了京城也不必拜訪什麽人,先看京城。”
“是。”
祝纓道:“京城繁華,一擲千金的有,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也有,有好人也有壞人,自己掂量。”
“是。”
“要是帶仆人呢,頂好讓他懂些官話。”
“是。”
兩人一面走一面說,祝纓說一句,趙蘇記一句,末了,祝纓說:“案子結了你跟我縣城,我再給你準備些東西。”
“義父。”
“去吧。”
…………
趙蘇將祝纓送回客房,自己去尋趙灃,說了剛才的事兒。趙灃一顆心放回了肚裏,道:“不愧是大人!”差點沒心再管案子的事兒,琢磨怎麽給兒子打點行裝了。錢是要的,禦寒的衣物當然也要,還有仆人,一定得是忠仆!
這邊父子倆忙忙碌碌,那邊阿蘇洞主父女也沒閑著。
阿蘇洞主對“寫下來”並不熱衷,蘇媛一聽說“寫法典”不由自由想起來祝纓讓她寫“史詩”的事了。
她說:“阿爸,我這就去寫!”
阿蘇洞主道:“你要寫什麽?”
蘇媛也有說辭:“咱們沒有文字,當然也沒有法典。如今遇到了案子,沒個本子給他們朝廷這事兒就不能了結。要寫本子,就得有東西寫。阿叔讓我來寫是給咱們機會呢,趕在索寧家前面,咱們搶著個先!”
她遊說父親說:“咱們之前,沒人在朝廷裏細說咱們的事兒,現在咱們說什麽就是什麽,咱們寫什麽奇霞就是什麽樣子的。我寫,寫好了念給阿爸聽,再請阿叔來商量一下哪樣說更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