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鳴鸞(第4/6頁)

蘇鳴鸞雖然恨不得一天就能全學好也知這是辦不到的,她又需要幫手,於是一口答應了下來。

祝纓眼下雖然不太忙,每天白天也只能抽出一個時間來給他們講授功課,她每天譯出一篇來,不求意思精確,大意差不多即可。蘇鳴鸞先聽了意思,再給伴讀們講,竟比自己學的時候又多了一點體會。

祝纓到落衙後再拿出點時間來檢查他們的功課。學生們學得十分刻苦,不用人催,夜夜學到二更,第二天天不亮又起來背誦。

蘇鳴不以自己比別人進度更快而驕傲,她拿主意的時候很果決,向祝纓請教問題的時候卻很謙虛。“伴讀”們苦學識字歌練習的時候,蘇鳴鸞找上了祝纓。

祝纓正算著奏本抵京的日期,見蘇鳴鸞來,心道:巧了,正與她有關。

蘇鳴鸞如同一個守禮的書生一般等在一邊,待小吳通報了,祝纓說:“進來吧。”

她才走了進來,問道:“學生沒有打擾到阿叔吧?”

祝纓道:“你來不算打擾。什麽事?”

蘇鳴鸞道:“我教他們說話,自己雖然又有了新的感悟,還是想請阿叔給我再多安排一些功課。”

祝纓道:“巧了,正想著你。小吳,把小江請過來。我給你再找一位老師。”

蘇鳴鸞感興趣地問:“什麽老師?”

“見了你就知道了。”話雖如此,祝纓還是給了蘇鳴鸞答案——學說官話。

不是想學嗎?正式的官話可比福祿方言更貼合朝廷。

蘇鳴鸞笑道:“我聽阿叔的!”

小江很快到了簽押房,祝纓往她臉上一看,道:“又生氣了?”

小江道:“沒有的。”

祝纓道:“這兩天縣裏也沒屍體給你剖,天天跟一些喜歡改歌詞的人混在一起一天氣三回。給你一個好學生,鳴鸞。”

蘇鳴鸞有點好奇地看著這個跛足的女子,她之前在縣城的時候四處亂躥,也知道有花姐、也知道有小江,甚至有點懷疑小江是不是與祝纓有點私情。現在看來,兩人不像是有什麽情愫的樣子。

小江也看蘇鳴鸞,心道:是個女娘。

蘇鳴鸞作男裝只消留意將聲音稍稍壓低,不作嬌嗔女兒態,一般人並不會盯著她找破綻,懷疑她是男是女。小江的經歷使然,看人是有些眼光的。蘇鳴鸞與祝纓不同,祝纓從來就是當個男孩兒養大的,行動自然就帶上些揮灑自如,蘇鳴鸞從小就是個女孩子長大的,一時半會兒裝不出來那股理所當然的勁兒。

祝纓道:“鳴鸞一定是個好學生。”蘇鳴鸞的腦子雖然活,學東西卻很有分寸目的明確,不似本地百姓學歌的時候猶帶懵懂時不時會改個詞,她學東西時要背的就丁是丁卯是卯,有見解的地方也先記下來再與人討論。

小江又看看祝纓,見她與蘇鳴鸞也沒個眼神纏綿,心道:這是獠人的貴女,好,女子,我用心教,看她能走到哪一步!

小江說:“好!我一定用心!”

蘇鳴鸞道:“不會讓你失望的。”

一個答應的痛快,一個接受得幹脆,祝纓道:“記得避嫌,說話的時候門得開著。”

兩人一齊心說:我跟個姑娘說話,有什麽好避嫌的?

埋怨歸埋怨,又都覺得這是祝纓能說得出來的話,於是一前一後出了簽押房,十分的“避嫌”著去教學相長了。

祝纓挑挑眉,掐指一算——奏本該到京城了。

…………——

京城近來收到祝纓的公文稍顯密集,勝在都是好消息。

這天,陳巒特別留意了一下,見有好消息便笑著拿了出來翻開一看,笑道:“正好!”

施鯤問道:“好什麽?”他更奇怪的是陳巒近來已有退意,為何今天卻突然這麽關心起政事來了。

陳巒道:“是個好消息,看到四夷皆服,我也可以就此休致啦!”

施鯤顧不上“四夷皆服”是個什麽事兒,先問陳巒:“你要休致?”

陳巒心裏是千萬不舍,順口說出來就罷了,要他鄭重地承認,話到嘴邊險些沒能說出口。在施鯤專注的目光下,他十分痛心地說:“我為相這些年,是時候讓給賢者啦!此時休致正可好好教導兩個孫兒,免教像他們父親那樣蹉跎歲月。”

施鯤道:“萬萬不可!”

一旁王雲鶴被這一聲引了來:“怎麽了?”

施鯤道:“他要休致,這如何使得?”

陳巒話都說出來了,心裏難過也不好反悔,故作瀟灑地道:“怎麽使不得?我做丞相,別人才稱呼我是‘陳相’,不做了,就只是一老翁。‘丞相’二字又不是長在我身上的。你們二位,咳咳。”

他趕緊住了口,就怕自己再擺出個前輩的架子說出不太合適的話來。這個“適時而退”不能算是他的獨家感悟,許多人都知道,不過許多人做不過罷了。拿這個說事兒,對兩位如日中天的丞相說“以後你們也要適時而退”,顯然是不合適的。尤其是王雲鶴,有抱負,才剛幹沒多久呢,不該說、不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