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兄弟

寨裏死了人,還是自己的兄弟,阿蘇洞主回家之後先問清了事情的始末,接著就去了兄弟家安撫自家親人。

寨子裏這一場雖然死了人但人頭沒被帶走,也不算輸。又俘獲了對方的一些來襲之人,阿蘇洞主自留了一些,又分了幾個俘虜給兄弟家。苦主家的兒子抱著他一陣大哭,轉頭收下了人,挑了兩個看起來品相頗佳的俘虜當成了人牲,剩下的預備留著當自家的奴隸使。

利基族砍老男人的頭,奇霞族放壯年男子的血,都是族中的頂尖祭祀。

這是寨中的慣例了,阿蘇洞主道:“我還有客,明天再來。”

他侄子問道:“是今天奪回阿爸頭顱的客人嗎?我要去謝他。”

阿蘇洞主道:“是。”

家人也不管祝纓是不是山下來的,都打算去道謝。阿蘇洞主正要交好山下官府,便不攔著,反而要帶著侄子回自家去見祝纓。一行人才出門就看到趙蘇走了過來。

阿蘇洞主問:“你義父呢?你怎麽自己過來啦?”

趙蘇道:“義父命我先來看看,說不熟寨裏喪事怎麽辦的,冒然過來怕犯忌諱。”

阿蘇洞主道:“他總是這麽小心。”對侄子簡要說了。

這侄子對山下人的印象一向不是很好,同趙蘇也是面子情,不過人家幫忙奪回了親爹的頭他也就不太挑剔了,說:“我親自去道謝吧。”又很疑惑:伯伯為什麽對這人這麽客氣了呢?

一行人便往阿蘇洞主家去。

祝纓此時已安頓了下來,先將自己收拾妥當,清清爽爽坐在離火塘不遠的地方想事兒。看到趙蘇回來了,身後還跟著阿蘇洞主,她也起身相迎。阿蘇洞主身後的年輕人就不認識了,這人長得與阿蘇洞主沒半點相似的地方,但是看他的衣飾也知道此人的身份應該不低,祝纓記得,在混戰的時候仿佛看到過他。

阿蘇洞主先給祝纓介紹這年輕人,年輕人十分實在見面就給祝纓行了個大禮。祝纓上前將他扶了起來,道:“你遭逢大難,不必多禮。”

她說的是奇霞話,將這年輕人唬住了,頓了一頓才哭著說:“能搶回阿爸的頭,你是我的恩人。”

祝纓道:“遇到了這樣的事,誰都會幫忙的。你的家裏現在怎麽樣了?”又問安葬的事兒需不需她出點力。

阿蘇洞主道:“都辦好啦。”

年輕人又邀她去葬禮上坐坐,吃個飯、喝碗酒,全家好認真謝一謝。

祝纓看向阿蘇洞主,阿蘇洞主點一點頭:“咱們一同去看一看,再回來我家。”

祝纓道:“好。”

她又問有什麽禮儀忌諱,重新修整,又拿出布帛作為禮物,再三叮囑自己的隨從不要隨便出阿蘇洞主家,才帶著侯五去了這年輕人家。出門的時候又問一句:“大郎呢?”趙蘇閃過來站在她的身後,同她一起去葬禮上致奠。

奇霞族也不興燒紙錢,卻把逝者生前用過的許多東西燒的燒、放進棺材的放進棺材,也算厚葬了。不興拈香,也不興跟著哭幾聲,人們摘了自己身上的貴重佩飾往棺材裏放,祝纓也摘了枚玉佩放了進去。

逝者的妻兒放聲痛哭。

出了這邊哭聲震天的屋子,再回阿蘇洞主家,洞主家已點亮燈籠火把,預備好了豐盛的酒宴來歡迎貴賓了,從裏到外絲毫看不出才經歷了一場“戰爭”。

祝纓是主賓,侯五在她的身邊,其他人都被安排到下面有人招待著喝酒、吃肉。曹昌是個老實孩子,不喝酒,帶得童波等人饞得口水要流下來了也不敢多喝。

祝纓已探聽到了今天這場“戰爭”的始末,再看阿蘇洞主這幾個兒子越發看出些端倪來了。他們豪爽,心眼兒卻不多,又很想把這不多的心眼拗得看起來像是很多,結果卻是彎彎繞繞把自己繞得亂七八糟。

她聽著蘇媛的三哥故意說要“三千洞兵人人都有酒喝”,肚裏就想發笑。她面上卻一點也不顯出來,反而說:“辛苦過的人是該有賞的。”

阿蘇洞主瞪了三兒子一眼:“那你還不滾去催酒?滾!”

將這傻子給趕走了。

寨中年輕的姑娘們唱起了歌、跳起了舞,祝纓看了兩眼,發現她們的舞蹈節拍很有意思,有點像跳大神。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問阿蘇洞主:“寨子裏是什麽人在主持祭祀呢?還是洞主嗎?”據她所知,山上祭中應該有連郎中也兼了的巫醫的。

阿蘇洞主道:“他今晚在各家有事。”

“哦。”祝纓說,猜到大概是去主持喪事了。

有年輕的姑娘在歌舞,哪怕賓主不聊天場面也不會冷,洞主的二兒子卻偏偏要熱個場。他一手提著一壇子酒一手拿著一只碗到了祝纓的席前,說:“縣令,我敬你。”

侯五大驚失色,趙蘇道:“表哥,義父不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