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子璋(第3/8頁)

“那你怎麽辦呢?”

祝纓道:“先看看。”

…………

第二天,祝纓還是照常去大理寺應卯。

隔壁的楊六郎也還是照常四處亂躥,太常寺看起來也沒有什麽新的動靜。不過祝纓知道,隨著段琳主政太常寺,段嬰在京城裏的名氣又大了幾分,正經是個名實相符的名門貴公子。

祝纓一個從六品的明法科考出來的窮鬼,跟這樣的人是沒有什麽交集的。她跟楊六郎倆人,蹲台階上,又開始觀察過路的人。祝纓拿了一個三角的紙包出來,打開一角,晃晃,晃成一個角狀的圓筒,裏面全是瓜子兒。倆人蹲著一邊嗑,一邊聊。

祝纓道:“新太常來了,你可得小心點兒。”

“啥?為著他跟你們鄭大理以往的那點兒破事兒?”楊六郎還是口無遮攔的。他倒不怎麽怕新太常,他也不是走士人的路子,他走宦官的路子,本來也不指望段琳對他如何青眼相加。他的升降在羅元。

“都知道了呀?”

楊六郎道:“也不能說都知道了,我這不是消息多一點麽?我看段太常也沒臉把那事兒掛嘴邊兒上,他們家總說自己詩禮之家,就這麽養小老婆私孩子的?不能說。你們鄭大理呢,所性又太大了點兒,把人爹娘氣壞了……”

段弘、段琳的爹娘受到驚嚇陸續染病身亡,這才是一件大事,爹娘一死,兒孫丁憂。等守完了孝,京官好位子早沒了,鄭侯出征又回來了。中樞就很有默契地把段家踢走到地方上任職了。那麽好的官職,憑什麽就非得留給你呢?

祝纓心道:當年如此,現在恐怕也如此。相幫不會幫太多,有好處的時候誰也不會手軟了。

口上提醒楊六郎:“新官上任三把火,悠著點兒。”

楊六郎心道:你這是在背後說他的壞話呢。我才不怕呢。

他此時還不知道,遇到一個想幹出業績的上司,底下的人會有多慘。

祝纓對段琳是有防備的,楊六郎沒有。一出正月,楊六郎連串門說消息的力氣都沒有了——段琳開始幹活了。

他回京之後先是安家,然後是熟悉情況,再把應酬交際揀起來、太常寺的事務熟悉了。正月一過,情況摸得差不多了,二月他就開始卷起袖子幹活了。他有在地方上的經驗,做事極有條理。原本的巫太常是個得過且過的主兒,雖然有制度卻愛糊。段琳一來,先定權責,再讓各人動手,光是統計舊档寫種種章程就要了楊六半條命。

楊六郎原本四處撒歡兒,現在天天累得像條老狗。

祝纓冷眼看著,段琳這個太常做得已然不錯了,比鄭熹也不差多少。段琳又沒有針對鄭熹,鄭熹也不去針對段琳。就在隔壁的兩個地方,依舊是老死不相往來。

鄭熹現在最想做的,是把祝纓的散官的品階提到朝散大夫。理所當然地,被政事堂的三位相公有志一同地打了回來。

三人甚至沒有將此事上報給皇帝,都說鄭熹是胡鬧。因為朝散大夫是個從五品下的品階。所謂“滿朝朱紫貴”中的“朱”,是能穿朱衣的品階。

一個二十歲也沒什麽背景、沒有立下任何大功的小官,鄭熹你過份了!

王雲鶴特意把鄭熹叫了過去,與他一番長談,告誡鄭熹:“不可揠苗助長!我知你惜才愛才之心,然而弱冠之年為朝散,你未免太異想天開了。功勞?他有什麽不得不賞的大功麽?勤勞能幹?公忠體國?僅憑這兩條,誰又不是呢?所有的人都是在熬年資,他怎麽能夠例外呢?他是定國安邦了,還是救駕有功?抑或是力挽狂瀾?

你這些年給他積累的年資已然夠多、他升得也夠快了!你這樣的破格,是將他置於危險的境地。你自己也是培植私人,視朝廷官職為兒戲!一個段琳,能讓你如此進退失據嗎?

人怎能無私心?但要有個度。”

鄭熹被他說得啞口無言。他知道,王雲鶴也把他的盤算看出些端倪來,但是王雲鶴的話太正了。討論得聲音再大一點,祝纓就得成個靶子了,自己的算盤就更打不響了。且陳巒、施鯤也不同意,可見此事他確實是操之過急了。

更讓鄭熹不悅的是,祝纓的提升被壓了下來。段家另一個人段智又被調進京城了。

段家老夫妻生了五個兒子,段智是老大,段弘是老二,老三段琳就是現在的太常。愛妾死了,父母病了,段弘一個沒扛住,也病倒了,比父母稍晚一點,他也死了。段弘死的時候沒孩子,段智就把自己其中一個兒子過繼給了弟弟。然後一家子一起回家守孝去了。

現在段琳回了京城任太常,第四、第五的兩個兄弟還在外任上,大哥段智先回京城了。任的是個從五品的閑差,他正好有了朝散大夫的銜。

鄭熹點一點自己手裏的人,父親那些老人不算,他自己攢起來的幾乎沒有過三十歲的。國家承平,也沒什麽人能有大功。祝纓參與過大理寺的幾件大事,已然算積累了不少功勞的人了!如果祝纓拿不到從五品,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