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新官(第3/7頁)

這兩個就是祝纓的老熟人了,他們兩個還是鄭熹的心腹,大理寺的官吏們進皇城的時候見三人聊得熱絡,都暗中使眼色——就是他了。

說了幾句話,兩人就讓祝纓趕緊去大理寺了,且小聲說:“他們要欺負你,你就告訴七郎!叫七郎收拾他們!這群老油子!”

祝纓心道,你們七郎還等著我去沖鋒呢!笑道:“知道了,我進去了。”

按照鄭熹給她的那一疊關於大理寺的文書,這個衙門不像縣衙那裏拿收稅打人,它專管刑獄,聽起來還沒縣衙的職責復雜,連稅都不用收。事實上它的職責範圍有很長的一串,總結起來就兩句話:“普通人的大案,大人物的案子。”

它既復核,也主審。

凡諸司百官所送犯徒刑已上,九品已上犯除、免、官當,庶人犯流、死以上者,詳而質之。

昔日高高在上的“大人”們,就這麽落她手裏了?

祝纓顧盼之間也有點小激動。

她小小地激動著,拿了自己的腰牌,按著指示到了大理寺,就遇到了一盆冷水。

大理寺裏,她在官員裏幾乎是最底層,除了兩個錄事、四個獄丞,她就是最低級的官吏了,與她同級的還有十一個人,連她,十二個蝦米。與她“同年”的一位考了明法科的同仁還授了錄事呢!那位是正九品,比她還低。

新來的錄事姓鮑,年紀有祝纓的兩倍大,與她見了面,叫一聲:“祝世兄,可知你我有何差使?”

祝纓也是不知道的,她說:“我亦不知,只好聽上峰吩咐。”

按照她的想法,就等鄭熹這個大理寺卿出來給她安排活計,鄭熹說什麽她就幹什麽。然而鄭熹還在禦前,她就只能幹等著,等鄭熹出來了,也只是說一句:“你們都是新來的?叫什麽?考試的等第是什麽?”

祝纓是甲等,她背書好十條全對了。鮑錄事也是甲等,比祝纓差一點,文字上略有出入,也算不錯了。

鄭熹沒有特別的照顧祝纓,轉頭問問坐在下手的兩個人:“二郎有什麽吩咐?”

祝纓看這個“二郎”的座位僅次於鄭熹,應該是大理寺少卿之一的冷雲,看著好像跟鄭熹差不多大。冷雲涼涼地道:“您尚且沒什麽吩咐,我又有什麽好吩咐的?讓他們先做著看看吧。”

鄭熹又問另一個少卿裴清:“子澄有什麽吩咐麽?”

裴清三十七、八歲的樣子,一部清須,看起來不太好惹的樣子。祝纓看了這二位少卿一眼,就知道他們倆現在心情並不很好,冷雲顯得有點無聊,裴清似乎對自己有點不滿。那指定不能是沖自己,肯定是鄭熹造的孽!

果然!裴清問祝纓:“你是甲等頭名?”

“是。”

裴清將她上下打量,忽然發問:“諸略人、略賣人為奴婢者,如何判?”

祝纓道:“絞。為部曲者,流三千裏,為妻妾、子孫者,徒三年。因而殺傷人者,同強盜法。”

裴清又抽了幾條,譬如“玄象器物”指的什麽。

祝纓心道:鄭熹得罪他了嗎?怎麽考我抽的都是中間的律條?

背書的人都知道,頭尾是記得最熟的,中間是最容易忘的,裴清卻拿這些來考好,很難說不是對她有意見。祝纓尋思著,自己也沒幹什麽缺德事兒坑裴清,指定不能夠是因為自己,自己果然是來為鄭熹出力的。

她沒去看鄭熹,這會兒看鄭熹,屁用沒有,這人就在一邊抱手看著,也是在借裴清試自己呢。

不過裴清抽的這幾條祝纓都答出來了,裴清心中不快,也勉強壓下了不滿,暗道:還行。

然後他問了一個打擊祝纓的問題:“你的字怎麽那麽難看?”

裴清對祝纓不滿,大部分是從這字上來的。他看過祝纓的明法科卷子!

祝纓的明法科是甲等頭名,但這個頭名是有爭議的,因為她的字跡並不好。

他看到了祝纓的卷子。題目固然是都答對了,但是字跡讓他產生了懷疑——這麽一筆爛字,他的學問能好?還是鄭熹點名要的!

從來讀書上學的人,從會背書起就開始拿筆寫字,書背熟了,字也寫出來了。許多人甚至在做官之前就是書法初成有書法大家的風範了。祝纓呢,字不能說鬼畫符,只能說像是比較初學的人寫的,雖然構架不錯,它顯生疏,這是瞞不了人的!

你才上了幾天學?

這就能把卷子全答對了?!

裴清非常的懷疑。

鄭熹的態度又加深了裴清的這種懷疑,他完全有理由懷疑這次考試有漏題,祝纓一個生瓜蛋子,他背下了考試的答案,然後填了上去,他並不懂什麽律法。再一看,十四歲?你哄鬼呢?

十四歲,考個頭名,這得是神童了吧?神童不好好養著,讓他考個明經、進士,誰會浪費讓他考明法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