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入獄(第3/6頁)

張仙姑的擔心也沒錯,這是一群男人,沒一個女人。

老頭指著兩個翻白眼打呼嚕的人說:“這兩個,也是才被拿過來的,吃醉了酒在街上撒酒瘋。這是活該的。”

祝纓委屈地說:“我走路走得好好的。”

老頭道:“瞧你穿的這個樣子,也有兩個閑錢?又不多。他們就拿你這樣的,好收幾個錢。不是大事兒,叫家裏送點錢就得的。”

祝纓問道:“您是為什麽呢?”

老頭不好意思地笑笑:“欠了點債。晚了,挪個鋪,睡吧。”

祝纓看看通鋪,一個面相兇惡的人冷笑道:“細皮嫩肉的,進了這裏還想講究?”

另一個看來憨厚的人挪了一下,說:“你睡這兒吧!”班房裏只有幾條臟被子,硬得像鐵一樣,鋪的都是草。

他們扔了一條被子給祝纓。

祝纓也不蓋,將一點草攏了攏墊個底,再將被子一折,一半鋪在草上,一半理平貼著墻壁。穿著皮袍子坐在上面倚著墻壁盤膝而坐,打個盹兒。

只聽那個面相兇惡的人冷冷哼了一聲:“臭毛病!”

祝纓呼吸平穩,眼睛也不睜一下,這個地方其實還行。京城雖然下完雪也很冷,不過她穿著皮袍呢,還有被子靠著,可以的。並不比以前在老家的時候艱苦多少。與許多人同處一室也不算難熬,冬天賽神的時候,他們一群跳大神的也常常擠在一處,不過那時候她是跟祝大在一起,外頭有個爹罩著。

現在這一屋子的囚犯,據她看來,那個老頭說是“欠債”,恐怕欠的是賭債,這老頭缺了兩根手指頭。缺指頭的也有可能是叫人逮住的賊,不過賊如果被道上抓著了,容易被砍了食指,這老頭缺的是小指和無名指。

倒是那邊角落裏的兩個人說是犯夜禁,很像是闖空門的賊。害!也是手藝不好的!要祝纓說,闖空門還得是白天。晚上又安靜,又有夜禁,有點火亮和動靜就容易被發現,不抓你抓誰?真要幹這一行,都不琢磨的嗎?傻子!

給他挪地方的那個中年人倒像是真的犯了夜禁才倒黴進來的,因為他的裝束很正常,應該是個出力做工的人。另外一個犯了夜禁的是那個也穿著皮袍的年輕人,像個讀書的,但是讀書人被抓進來……斯文掃地啰!

班房裏沒什麽亮光,現在只能看出來這些,祝纓看完了就不再有什麽動靜。

看守又回來了,將刀柄往柵欄上敲了幾下,祝纓睜開了眼。看守問:“看你這樣子,是受不了腌臜?要單間不?要床鋪不?”

祝纓歪歪頭,一臉的疑惑。看守道:“單間,五百錢一晚,只要床鋪,六人合住一間,一百錢一晚。”

祝纓心說,我全家一個月有兩貫錢也就夠了,五百錢?你不如去搶!周遊再沒耐性,怎麽也得過個三、五天再給我放出去,就要下去幾貫錢了。我家裏那兩個上躥下跳的,說不定還要使錢找我,家裏才付了一年的房租又添了柴米家什,不能浪費了這錢!

她仍然傻乎乎地看著看守,看守道:“媽的!晦氣!是個傻子!”

但凡再便宜點,比如合住二十錢一張單獨的床,祝纓也就肯住了,她還是願意花點錢讓自己少受點罪的……可她不是冤大頭!

看守又問:“有人要住麽?”

那個穿皮袍的年輕人說:“我!”

看守開了木柵門,讓他出去了,走之前邊鎖門邊哼了一聲。老頭對祝纓道:“花上一百錢,就能睡床上,你怎麽不去?”

祝纓道:“我沒錢。”

“先住上,再叫家裏送來也是可以的。”

祝纓搖搖頭,老頭嘆了口氣,裹著臟被子翻了個身兒,身下的草沙沙的響了一陣,睡了。

整個囚室漸漸都睡著了,也不見看守回來。

…………——

次日一早,祝纓早早睜開了眼,跳下了大通鋪,將被子順手疊了,在地下活手腳。這個班房蹲得,裏面固然沒桌沒椅,可也沒有鐐銬,連看守都不一定整夜在外面看著,可見真是“輕罪”。

她活動了一陣兒,陸續有人睜開眼,也沒幾個人肯動彈一下。都坐牢了,還要早起?!

祝纓也就趁機觀察了整個囚室的所有人,除了她這間,旁邊還有兩個用木柵間出來的囚室,三個囚室加起來得有幾十號人。一部分人都醒而不起,也有一些人壓根兒就沒醒!

直到看守從外面弄了一只大桶,聞著味兒應該是雜面、幹菜之類一塊兒熬的粥,一只大木盆裏放著些碗,開了木柵門都往裏一推。一群人圍上來搶碗、搶粥,看守拿棍子將搶的人往一邊打:“打翻了飯你們就都別吃了!”

祝纓湊在不遠不近的地方,撈了兩個看起來幹凈一點的碗出來,看他們搶長勺子盛粥,直接將碗伸進桶裏舀了兩碗粥,默默地將其中一碗遞給了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