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鄭熹

驛站最好的房間裏,“鄭七”與沈瑛對坐,正準備商議接下來的行程。

沈瑛還另有一件心事對鄭七說:“七郎,我此來沒有別的念想,只想照顧外甥。”

鄭七道:“這是自然。你們甥舅也是許久未見了吧?”

“差不多二十年了吧,”沈瑛輕嘆一聲,“並不全是為了他,我還有一個外甥女,也流落此間,此番前來也是為了尋她。巫蠱之案全憑七郎做主,我只要我那外甥安好,再尋我那可憐的外甥女,將這兩個一並帶到京中見我母親和姐姐……”

鄭七問道:“這外甥女又是哪個?”

沈瑛道:“當年家中遭逢大禍,長姐是嫁與陳家,陳家這些年倒還好,大外甥雖然離京看守舊宅,到底衣食無憂。二姐早夭,三姐嫁與馮家,馮家的事兒,七郎是知道的,他們家比我家還要難。三姐當時是犯官家眷要沒官,她才生下一個小女兒,趁亂命仆人抱出托付給姐夫昔年一個舊友帶出來撫養。”

鄭七道:“既知去向,尋人不難。”

沈瑛身上既有差使,雖是副使,也不能懈怠,自己還要看外甥、尋找外甥女,本身也是著急的。他輕咳一聲,道:“那咱們這就動身?”

鄭七很關切地問:“你的身體還吃得消嗎?”

沈瑛之所以耐著性子沒有沖在前頭,一則鄭七這個主官自己要先來,二則沈瑛身體不算太好,長久的流放生涯對一個富家公子而言還是難了一些。

沈瑛慨然道:“並無大礙。”

兩人馬上決定,既然驛站離府城不遠,那就現啟程,直奔府城,也不用叫他們迎接了。反正,知府已經傷了,再將他拘了來迎接也沒什麽意思。

鄭七道:“既然如此,這就動身吧,再晚一點,別叫嫌犯走脫了。”

沈瑛這才一面起身一面問:“七郎好手段,這就查明了?”

鄭七矜持地笑笑:“運氣好,遇到了而已。”

府衙的文吏就是在這個時候沖過來喊救命的。

鄭七與沈瑛對望一眼,鄭七一點頭,金良便出去問:“什麽事?”

府衙的文吏在門外就拜下了,以一種連滾帶爬的可憐姿態跌跌撞撞地進到了屋子裏,哭訴:“求欽差大人救全城官吏與水火!”

鄭七與沈瑛又坐了回去,道:“你且慢慢說來。”

讓他說,這文吏就有許多話要講了!

不過,最要緊的話一定得放在前面說:“您要再不來,大牢裏的人犯就要叫鐘大人提走了!巫蠱案的要犯呐!那可是您的案子!”

鄭七這兩天已經把府城裏的事兒摸了個七七八八,不過有人送上門來解說,他也就不客氣了,讓這文吏說明白。

文吏說的與金良出去打探的沒有太多的出入,細節上卻是金良打探不出來的了。

據文吏說,自從鐘宜到了之後,全府連下頭各縣的差吏都拿了一大半來,打的打、罰的罰,還有幾個被打死了的!那是他們活該,倒也罷了。可這些人都是平日裏為衙門裏當差的,離了這些人,州縣衙門好些事都辦不大好。原本五個人的活現在讓兩個人幹,你再讓他們去查案?

根本辦不過來嘛!哪怕把些打得半死的人放出來“戴罪立功”,他都半死不活了,還能幹什麽呢?就差直接說鐘宜這是自作自受了,你把幹活的人都打廢了,還想要咱們拉犁拉磨?拖,就拖著,拖死他!

文吏最後說:“闔府上來,連同各縣的同仁們,都盼著您二位過來呢!只要您一聲吩咐,咱們就算累死,也將這巫蠱的案子給摸透了,送到您的案頭上!”

這是踩著鐘欽差給鄭、沈二人送功勞來了。

但是:“可還請您早些到吧,到得晚了,人犯沒了,您還得與那位磨牙呢!”

鄭七笑道:“有什麽好急的?你們知府傷了就該好好養著,他提人犯也是擔心主官傷了你們看不好犯人,是為你們知府分憂呢。我到了,與他說一說,或行一公文,他自會將人犯移交給我。”

文吏又是著急又是輕蔑他二人,真是投了個好胎,托生到了那樣的人家,年紀輕輕的小傻子就能做這樣的高官了!竟然還沒看出來鐘欽差這是要搶功勞呢!將他們二人看做了尋常的傻子紈絝。

還是金良假意說:“都是陛下的臣子,為陛下辦事還是快些好。知府都瘸了,再來迎接也不雅相,反叫人說您不體恤了。”

鄭七才輕快地起身,對沈瑛道:“那——咱們走?”

“走。”

文吏在地上磕了個頭爬了起來:“您這邊請。”

鄭七到底是個厚道人,居然還記得讓人給文吏取盆水來洗臉。文吏又是一番千恩萬謝,說:“您到了州府就知道了,咱們已經把案子理順了。您再不來接手,知府大人就要被累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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