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愛與遺憾

喻年眨了下眼睛,眼淚更多地滾落下來。

他攥著祈妄的大衣,終於忍不住號啕大哭。

明明他不是親歷者,他只是一個遙遠的旁觀者,可他在這一刻卻痛苦得說不出話。

他到底要經歷過多少痛苦,要是怎樣煎熬的前半生,才會讓祈妄把跟他的相遇當作最大的幸運。

喻年過了許久才平靜下來。

他也跟祈妄一樣望著這棟殘破的小樓,剛剛初來此地,他望著這裏只覺得是一棟普通的破舊建築。

可是現在他望著它,卻像看著一個陰森的野獸洞穴,裏面傳來陣陣冷風和腥氣,吞噬了祈妄的前半生。

他側頭望著祈妄,祈妄還是很平靜,這一整天故地重遊,祈妄都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情緒波動。

就像過去的日子都隨著李許陽這個名字一起死在了十四年前。

他咬了下嘴唇,猶豫再三,才低聲問,“那你……怎麽知道李偉成和羅穎佳不是你的父母的?”

祈妄沉默了一會兒,從懷裏掏出他的手機。

他點進了一個相冊,裏面只有一張照片,他注視著這張照片好幾秒,才遞給了喻年。

喻年睜著通紅的眼睛,定睛看去,隨後就愣在了那裏。

這張照片上有四個人,一對年輕的夫妻,懷中包著一個白嫩可愛嬰兒,豆青色的小棉襖,蹬著一雙淺灰色的小鞋子。

這對夫婦喻年從來都沒有見過,可他能清楚地從兩人身上望出祈妄的影子。

秀美清冷的妻子,鼻子和嘴唇跟祈妄簡直一模一樣,而旁邊高大爽朗的男人,輪廓和眉眼分明就是祈妄。

“這就是我的父母,”祈妄的視線也停留在這一張照片上,他已經沒有跟父母相處的印象了,但曾南嶽說他們很愛他,他很相信,他對喻年說,“是不是跟我很像?”

喻年愣愣地點頭,可他忍不住指向照片上的第四人。

這第四個人是個俊美得有些風流的男人,比那對夫妻還要大上一些年紀,可眼角眉梢都是輕狂桀驁。

“這是……”喻年震驚了,回頭看向祈妄。

祈妄肯定了喻年的猜測,“這是我的老師,曾南嶽,他是我父母的朋友。”

“這張照片拍攝在快三十年前,我父母三十來歲才生下我,而我老師比我父母還要再大一點。可就是這張照片拍攝沒有多久,我就被拐賣了。”

這些後來都是曾南嶽告訴他的。

祈妄說,“老師說,我是被人f子拐賣的。我媽媽是個植物學家,我爸爸跟曾南嶽曾經在一起學美術,也是一個畫家。我父母兩個人相知相識,走到了一起。我出事的那一天,是保姆帶我出去的,那也是快新年的時候,街上人很多,保姆一個沒有看住,我就丟失在了街頭。

從那以後,我父母每天都在找我,也無心工作,發動了能找到的所有力量,可是那個年代遠不像現在科技發達,他們找了三四年,都沒有找到我,在一次趕去外地的路上,雙雙出了車禍,去世的時候,還不到四十歲。”

“我……”祈妄說到這裏,聲音也逐漸轉低,“我再也沒有見到他們。”

終其一生,他都沒有再跟父母見上面。

他長大了,找到了自己的家,可是那裏也已經一片冰涼荒蕪。

庭院裏還年年有人打理,可是室內久無人住,已經像一座孤墳,走在裏面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

曾南嶽說,他曾經在客廳裏跟父母玩耍,也曾經摘過院子裏的香櫞,可他什麽也不記得了。

他唯一有印象的,是在很小的時候,他似乎被溫柔地抱過,面目模糊的男人女人開心地抱著他,叫著他。

而那絕不會是羅穎佳和李偉成。

所以他一度以為是自己因為太難熬了,產生的自我安慰的幻想。

可如今想起來,那應該就是他的親生父母。

他望著照片上那對年輕男女,輕聲告訴了喻年,“我的爸爸媽媽,叫祈卉雪和柳迎。而他們給我取的名字,叫柳修遠,取自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冥冥之中,因緣巧合,他後來給自己取名的時候,選擇了與母親一樣的姓氏。

而妄,跟忘同音。

他不想記得關於五達山鎮的一切。

喻年深深地望著照片上兩個年輕男女。

他們一望就知道是體面溫和的人,照片雖然因為年代模糊了,可是也看得出兩個人的神采飛揚。

一個是植物學家,一個是畫家,神仙眷侶,琴瑟和鳴。

他止不住地想,祈妄要是在親生父母身邊長大,現在又該是什麽模樣。

他的人生應該也是一片光明,不知半點愁苦。

他的手指輕輕顫了起來,低聲問,“所以是曾南嶽老師替你父母找到你了嗎?”

祈妄“嗯”了一聲。

“老師是在宿樸那個鎮上找到我的,我有一次恰好去市裏采購東西,老師在街頭看見我,一眼他就覺得我面熟。其實他那麽多年,也沒有報太大希望了,卻還是抱著不可以錯放的心態,來鎮上找了我,結果我還真是故人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