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天色陰沉下來,突然下起了雪,且這雪也越下越大。

寄春扶著褚映玉回到秋藜院。

許是天氣太冷,一路走回來,主仆倆的臉色都是白慘慘的,寄春的臉甚至白裏透著青,一副好像被凍壞了(嚇壞了)的模樣。

寄冬看到兩人的模樣,大吃一驚,趕緊吩咐小丫頭備上熱湯熱水和手爐。

她和寄春一起將褚映玉扶著坐在薰籠上。

寄春抖著手,接過小丫頭遞來的毛皮毯子披在褚映玉身上,將她裹得嚴嚴實實的。

寄冬取了熱湯過來,“小姐,喝口湯。”

褚映玉仿佛已經被外頭冰冷的天氣凍得僵硬了,坐在那裏沒動靜,神色木訥僵硬。

最後還是寄春接過來,用調羹慢慢地喂她。

寄冬疑惑地看著她們倆,總覺得發生什麽。

正當她想詢問時,敏銳地看到小姐手裏好像握著什麽東西,她湊近一些,終於看清楚,那是一根銀簪,而且打磨得非常鋒利。

寄冬愣了下,心裏狐疑,今天出門時,小姐好像沒有佩戴這支銀簪。

褚映玉就像個沒有反應的木偶,被丫鬟們服伺著,直到她被塞到已經烘暖的被窩裏,渾身暖烘烘的,僵硬冰冷的臉色漸漸地緩和,蒼白的臉蛋也多了幾分血色。

這其間,她一直拽著那支銀簪,仿佛這是她的武器,只有死死地握著它,她才會有安全感。

寄冬有些心驚肉跳,有種錯覺,仿佛下一刻那支銀簪就會朝自己紮來。

不久後,等她聽說小姐今天用簪子傷了世子爺,寄冬嚇得幾欲暈厥過去。

小姐哪裏來的膽子?居然敢用簪子傷人——不對,她為何要帶支銀簪放袖子裏去正院?不會是故意的吧?

寄冬突然為自己的未來擔心得不行,跟在大小姐身邊,根本就沒前途,沒指望。

屋子裏,寄春坐在床前,擔憂地看著臥在床裏的人。

“小姐,您好些了嗎?”

褚映玉輕輕地嗯一聲,發現寄春的手仍有些顫抖,知道她今天嚇壞了,不由握住她的手。

“別擔心,我沒事的。”她溫聲寬慰。

寄春是她從青州帶過來的,也是這府裏唯一能信任的人。不知道上輩子自己慘死後,寄春會如何,只希望陸玄愔看在她的面子上,讓人好好地安排這丫頭的去處。

寄春被她柔軟的手握著時,心頭微微一顫,也回握住她,卻不敢太用力。

小姐的手白晳細嫩,柔若無骨,指如削蔥根,是典型的大家閨秀的手。可就是這麽漂亮柔軟的手,居然敢持著銀簪傷了世子……

回想先前的事,寄春仍是後怕得不行。

她忍不住看向緊閉的門窗,擔憂地說:“小姐,這樣真的好嗎?您這次傷了世子,夫人那般疼世子,肯定不會罷休的,若是她知道您不去跪祠堂……”

褚映玉搖了搖頭,懨懨地說:“無事。”

看她這模樣,寄春又心疼起來,到底不好說什麽。

她在心裏安慰自己,連侯爺都沒說什麽,夫人應該不會真的派人過來押著小姐去跪祠堂吧?

大半天過去,也沒見正院那邊有人過來讓小姐去跪祠堂,寄春總算松口氣。

這樣的大冷天,跪祠堂可不好受。特別是小姐自從落水後,好像精神一直不太好,每天有大半的時間都是懨懨的躺著,要是真去跪祠堂,她的身體肯定受不住。

安心之余又有些納悶,她驚奇地說:“小姐,您是不是不用跪祠堂了?”

褚映玉抱著一個暖爐,淡淡地嗯一聲。

這次的事,她是故意鬧大的,也計算好了褚瑾玉的反應,好叫人知道,她不會一直悶不吭聲地受欺辱而不反抗,她也不再是那個逆來順受、默默忍受各種不公的褚映玉。

重生一回,很多事都看淡,不如自己活得舒心重要。

當一個人不在乎名聲、也不在乎未來時,很多事情就變得簡單起來。

瞧,現在不就是了嗎?

這次她傷了褚瑾玉,要是以往,就算不跪祠堂,也有得是手段對付她,讓她苦不堪言。可當她變得不在意、不聽話時,他們想要懲罰她,反而還要擔心她會不會繼續發瘋,會不會帶累府裏的名聲。

褚映玉笑了笑,“我娘是個重視名聲的,她這是怕我再發瘋呢。”

不管靜安郡主先前如何生氣,最後妥協的一定是她。

因為她是個聰明人,而且十分在意自己的名聲,在意褚惜玉、褚瑾玉的名聲,更不用說褚惜玉就要和皇家議親,這當口是萬萬不能傳出什麽壞名聲的。

如果褚映玉的名聲壞了,肯定會連累褚惜玉,這年頭講究的是宗族,一個家族中出了一個壞名聲的姑娘,整個家族的姑娘的名聲也會受累。

就是這麽簡單。

所以這次她不願意去跪祠堂,他們也不敢明著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