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2/4頁)
三年前的蕭子騁,是個放蕩不羈的富家公子。他一路南下,吃了不少苦頭,其中也沒少被差役針對。
上兩個差役將他在徐州交接,要他隨建康來的流放隊伍再往南下,一直走到嶺南。
彼時蕭子騁方才十八,還未及弱冠,最是血氣方剛的時候,行事沖動不講後果。
交接之前,他與上兩個差役打了起來。他學過武,並非什麽花拳繡腿,拳拳到肉。
只是他身上帶著枷鎖,又雙拳難敵四手,很快被反客為主,好一通痛打,最終被丟在了囚車裏。
他被打得不輕,臉上身上都是血,蜷縮在囚車裏動彈不得。
沒人管他,他們這種被流放的犯人,就算是死在半路上都沒有人會理,差役也只會覺得少一個算一個。
後半夜時,正是倒春寒,身上的傷口被冷風吹得幹裂,他知道自己估計要被凍死了,於是蜷縮起來等死。卻不想,身上被人蓋了一件薄衣。
因為一件薄衣,蕭子騁命不該絕,第二日還是在陽光下睜開了眼睛。
他這才有心思去打量同一個囚車的倒黴鬼,卻發現這個倒黴鬼是個面如冠玉的俊俏郎君。縱然他不想承認,也不得不說,眼前人確實模樣好看,不知獲得過多少小娘子的芳心。
宋桓端坐在囚車一角,察覺到蕭子騁的目光,微微睜眼。
他臉上沒什麽表情,可骨子裏的矜貴卻怎麽都掩蓋不住。
是個身份不簡單的郎君,蕭子騁將衣服還回去,道了聲謝。
正是亂世,身處他鄉異地,無人可信,他與宋桓只是打了個照面,便各自坐在一角休息,互不打擾。
時光如白駒過隙,這麽一走,便走了十日有余。達到嶺南的時候,他們終於脫離了囚車,上了枷鎖。
嶺南山多,路不好走,蕭子騁學過功夫卻不精通,腳被磨了許多水泡,可宋桓卻如履平地,幾日下來,氣也不喘。
還是個功夫極好的郎君!
好不容易過了山,入了城,城內卻也是人間煉獄。
嶺南地方偏僻,產的糧食不多,百姓日子過得本就十分艱難。如今朝廷不作為,甚至加重賦稅,此地百姓各個面黃肌瘦,甚至還有些窮困之人上街乞討。
蕭子騁接過差役遞來的幹糧,將屬於宋桓的那一份給他。
恰在此時,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匍匐在他們面前,求他們施舍一口幹糧。
蕭子騁詫異低頭,他們這一身模樣,一看就是犯人,竟還有人對著他們乞討?
蕭子騁掙紮了一會兒,最終搖了搖頭。下一秒,卻見身側的宋桓將手中的糙面餅遞了過去。
婦人千恩萬謝地走了,留下站在一旁,空著手的宋桓。
蕭子騁覺得這個矜貴郎君腦子不好,沒忍住,問:“你是不是瘋了?你把自己的東西給她們,那你吃什麽?”
宋桓卻只是笑了笑道:“我只是餓一頓,但是說不定能救一個人。”
“說得好聽,我們不一樣有了上頓沒下頓?誰知道下一頓還沒有沒糧食吃!”
“家中有個妹妹。”宋桓也不生氣,解釋道:“她平日裏經常施粥,是遠近聞名的小菩薩,我作為兄長,不能見死不救,丟她的人。”
是個爛好人!
蕭子騁下了定論,這種爛好人,在亂世裏活不久。
但他沒繼續說,而是猶豫了一下,將餅一分為二給了宋桓一半,有些別扭地說:“我也有個妹妹。”
聞言宋桓笑了,也不客氣,接了過來,三下五除二吃了個幹凈。
蕭子騁是個烏鴉嘴,第二日,差役便減了他們一半幹糧。
不是沒錢買,蕭子騁看到他們拿多余的錢去買酒喝,原來是將他們的糧食克扣了。
但是沒辦法,差役就算是不給他們糧,他們也全然沒辦法。
糧食少了,吃食就需要搶了,蕭子騁武藝不高,便落了下風。這是他沒想到,宋桓武功那麽高,卻每次只搶來一張餅,還與他分著吃。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他也沒底氣說什麽,索性就湊合過。
都說君子之交淡如水,蕭子騁不知道自己和宋桓什麽交情,大概是分食一張餅的交情。
嶺南太大,他們翻山越嶺,行了許久,從春日走到夏日,某一日路過了一個鎮子,撞見了一隊剛剛從建康回來的商人。
“謝家與王家聯姻了。”
那隊商人說:“排場挺大的,快趕上半年前崔氏那次了。”
蕭子騁只聽了兩句,便被差役催著往前走,他問宋桓:“你不是建康人嗎,謝家和王家很有名嗎?你認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