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直盤繞在兩人中間的曖昧氣氛散了幹凈, 男人沙啞的語氣帶著少有的涼薄。
她不應該戳穿他,她要是裝傻裝下去,他可以忘記自己是裴戍, 也可以忘記她曾殺過他。
他以為一直將自己是誰瞞下去, 就可以與她安好許久。
宋初姀指尖發抖,眼尾更紅, 仿佛剛剛塗了艷麗的胭脂,好看又勾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明明是她對不起他,如今卻在他面前委屈上了。
裴戍面沉如水,將她散在側臉的烏發撇開,冷冷道:“無話可說了?”
恨意與怨氣一股腦的沖破胸膛。
“你以為本君死了就可以高枕無憂了是不是?你以為沒了本君, 就沒人知道你曾屈身在一個守城士兵身下是不是?你以為殺了裴戍,就可以高枕無憂地做你的崔家婦了是不是?”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裴戍沒有躲, 生生受了這一掌。
他低笑一聲, 猛地將身前女子拽到胸前, 大掌用力扣著她的腰狠狠摩挲,冷冷道:“不知道本君是裴戍的時候見到本君像是老鼠見了貓,如今知道本君是裴戍, 就任意打罵,宋初姀, 是誰給你的膽子?你當真以為, 本君還會像以前一樣哄著你嗎?”
“我沒有殺你!”
宋初姀眼眶通紅,微微偏頭:“我沒有殺你, 從來沒有, 我以為你死在了城外的黃土坡上,小心翼翼瞞著所有人為你斂屍, 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你。”
他胸膛又硬又燙,讓她很難受。
裴戍盯著她通紅的眸子,嗤笑道:“不是你,那還能是誰?宋初姀,那你告訴本君,除了你知道本君在城南施粥棚等你,還有誰知道?”
他雙眸微眯,粗糲的指腹劃過她眼尾,不怎麽溫柔地向下滑,最終落在她紅唇上,輕輕按壓。
“那晚你與崔忱洞房花燭夜,我死裏逃生趕回去找你,等來的卻是崔家派來的殺手,你還敢說不是你?”
“我被那些人捅得遍體鱗傷時你在做什麽?和你的崔七郎喝合巹酒?還是在他懷中酣睡?”
過去的三年,他不止一次想過那天夜裏會發生什麽,每每想起,便嫉妒得發瘋。
不等她回答,大掌扣住懷中人後頸,裴戍帶著宣泄欲的吻重重落下,在她紅唇上任意肆虐。
宋初姀長睫輕眨,伸手去推,卻怎麽推不開眼前人。
他就像是捉到獵物又護食的猛獸,呲著獠牙要將她吞吃入腹。
宋初姀腦海一陣渾渾噩噩,其實並非只有她知道他在城南施粥棚,還有一人,也知道的。
——
光華二年臘月,寒風肆虐。
建康城門幾日未開,守城士兵百無聊賴圍坐在一起烤火,小聲嘀咕著外面的局勢。
難民越來越多,全都一股腦地往建康城內湧,街道之上時有餓殍,小皇帝覺得晦氣,便下令關城,將那些難民悉數擋在了門外。
身為一國之君,卻不管自己的子民,不止寒了那些難民的心,更是寒了一眾將士的心。
一道城門隔絕了兩個世界,內裏繁華如舊,外面人間煉獄。
裴戍抱刀靠在墻角,聽著他們討論有關梁軍進攻的局勢。
自從徐州一戰之後,梁軍沉寂了幾個月,前不久便又卷土重來,虎視眈眈直指建康。
沒人知道南夏還能支撐多久,是不是真的氣數已盡,他們只知道若是南夏亡國,那麽建康一定是最後淪陷的。
外面局勢緊張,他們說得也氣氛沉重。
有一人突然道:“別說這些了。咱們一個守城門的小兵哪裏管得了天下事,還不如說些開心的,等日頭落了換班,回去老婆孩子熱炕頭。”
“什麽開心?”另一人往手中哈了一口氣,看著陰沉沉的天氣,搖頭道:“天色不好,明日說不定會下雪,日子更不好過了。”
“明日?”
“明日九華巷的崔家和宋家辦喜事兒,應當會很是熱鬧。”
貴人家中的辛秘事是他們無聊時的下酒菜,閑來無事,幾人便說起了九華巷中的軼事。
裴戍思緒收回,不再想周問川他們打到哪兒了,有沒有收到自己送去的信件,轉而靜靜聽著他們說起有關九華巷的事情。
直到立在一旁的孫大哥捅了捅他胳膊,裴戍擡頭,便看到立在不遠處的少女正對著他的方向張望。
“有人來找裴兄弟了。”眾人揶揄,目光卻不可避免地落在那個戴著面紗卻身姿窈窕的小娘子身上。
有人泛酸,心想這個裴戍當真是好命,一窮二白還有個這麽漂亮的小娘子跟他。
都說建康城內的美人兒都聚在九華巷,可這個小娘子光是看身段便不知勝過多少貴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