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3頁)
月娘子的屍體被崔府派來的人埋在了別院後的荒地中,成了這處的一座孤墳。
宋初姀於是拿出銀子找人立了個碑,可左看右看,都覺得格外潦草。
興許月娘子的一生就是這麽潦草走過來的。
她自小父母早亡被賣到煙花巷,後來遇到崔忱被贖身成了他的妾,卻受人排擠。好不容易懷有身孕能夠立住腳,又在生產之時一命嗚呼,一日好日子都未曾有。
別院一下就少了很多人,原本喧鬧的院子驟然安靜下來。
宋初姀有時坐在葡萄架的搖椅上時常想,明明她來別院不過兩個月,可怎麽卻好像過了一生?
人一無聊就會嗜睡,宋初姀便整日整日的睡,直到某一日,崔府來了人。
馬車停在別院外,崔府的嬤嬤看著她笑道:“老奴來請夫人回府。”
下人將東西打包好,問她:“夫人這些物件需要一同帶走嗎?”
宋初姀回頭一看,是月娘子給她做的那些小玩意。
“不帶了。”
她說:“留在這裏吧,就留在原地,不要再動。”
宋初姀坐在馬車中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那處別院漸漸縮成了小點,最後再也消失不見。
一進崔府,她便被老夫人院中的嬤嬤請了過去。
老夫人年事已高,滿臉皺紋,一看到她來便招了招手道:“翹翹過來,讓祖母好好看看你。”
她愣了愣,最終坐到了老婦人身邊。
布滿皺紋的手摸過她眉間,笑吟吟道:“翹翹好命。”
好命嗎?
宋初姀不這麽覺得,但她沒有反駁。
“等翹翹休息幾日,祖母便將崔厭記去你的名下,你也不用管,只需讓他自生自滅就好。只是終究是七郎的長子,怎麽能有個妓子出身的母親。”
老夫人冷哼道:“還好那個月娘子自己識趣,少廢了許多周章。”
宋初姀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那個孩子竟被取名為崔厭。
她呆呆看著眼前這個慈眉善目的老人,突然就有些看不清她的面容了。
那天老夫人說了很多,可宋初姀卻一句都沒有記住。
她從院中走出來後,看到了那個為月娘子接生的產婆正與老夫人院中的嬤嬤說話。
產婆看到她臉色一變,剛想要走,卻被宋初姀一把揪住了袖子。
似是猜到了她要問什麽,產婆長嘆道:“夫人這是做什麽,老奴不過是個聽主子話的下人,您就算是要償命也找不到老奴這裏啊。”
“月娘子確實是難產死的,但是您要老奴怎麽和您解釋呢?”
“老奴只能說,這件事月娘子也是知曉的。她一個青樓妓子,小郎君若是隨她長大,那豈不是受人恥笑一輩子擡不起頭來。”
“月娘子是個聰明人,是夫人您太執著了。與其在這裏找緣由,夫人不如日後多幫襯些小郎君,若是月娘子泉下有知,也會感謝夫人的。”
產婆說完就走了,留下僵立在原地的宋初姀。
七月的天氣,她卻覺得冷到了骨子裏。
老夫人從一開始想要留下的就只有那個孩子,月娘子也知道。
原來她在臨盆的那一刻,就知道了自己的結局。
那天夜裏,崔忱從外面回來,身上沾染了一身酒香脂粉氣。
彼時他衣衫淩亂,身上遍布女子留下的吻痕,看到她微微一笑:“卿卿,你回來了。”
月光清冷,照在崔忱臉上,猶如鬼魅。
千金散的香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宋初姀看著他,想到的確是月娘子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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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初姀發燒了。
第一個發現的人是清早過來遞清水的榮嫗,彼時她將水放到一邊,喚了幾聲夫人,卻不見人應答。
原以為是夫人睡得太沉,可一掀床幔去推,卻摸到了一片滾燙。
榮嫗臉色一變,幾乎是踉蹌著去找大夫。
宋初姀是半夜開始發燒的,這一次的風寒來勢洶洶,沒有給人絲毫準備,便將她燒的失去了意識。
大夫來了一茬又一茬,崔府的小院被藥香侵占,遠遠看去,總是能看到縷縷升起的炊煙。
崔府一角被藥香侵占,有人要來看,卻都被攔在了外面。
高燒久久不退,一直燒到了第三日清晨,總算稍稍退了些。
宋初姀睜開眼,失神看著床邊青紗,只覺大夢一場。
屋內滿是藥香,墻角的十幾只暖爐將屋內烘的燥熱。
這是在給她發汗。
大夫說,將身體中那些汗拿出來就可以退燒,她隱約之間,好似有聽到過。
室內傳來緩慢的腳步聲,榮嫗步履蹣跚地端著藥盅進來,看到床上睜眼看她的女子,猛地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