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所謂張冠李戴

武英殿中的氣氛凝滯,看著梗著脖子的王竑,老大人們的臉上,都浮現出一絲憂慮之色。

所以說,這就是竄的太快的後果,王竑因左順門之事被貶,名聲大噪,又因巡邊之功而晉身,如今更是代陳鎰暫掌都察院,這一系列的過程實在太快,這就讓王竑根本沒有經歷過足夠的磨礪,就走上了高位。

拳打王振同黨的事,他當時是一個普通禦史的時候,可以做,而且,會被拍手叫好,但是,到了這種重臣議事的場合,還是如此莽撞沖動,就顯得十分不合時宜了。

果不其然,聞聽此言,天子的臉色更是沉了下來,直接道。

“如此說來,王副憲是能為剛剛奏疏裏頭提到的這些人擔保,證明其中所奏,皆是不實之詞了?”

啊這……

一句話讓王竑變得啞口無言,這奏疏當中的大多數人,他都並不熟識,如何能夠擔保的了?

當然,常年在科道混跡,王竑總還是有幾分口才的,思索了片刻,他便開口道。

“陛下明鑒,臣固然不能擔保朝中沒有弄權舞弊之臣,然則,朝廷文武百官,自有科道監察,東廠越權調查朝中大臣,且此奏當中無憑無據,指責朝中諸多官員,臣竊以為,無論是真是假,都不可放任此事。”

“想昔年王振在太上皇身側,何嘗不是時時密奏,依仗太上皇信重,一言而決大臣之升降生死,更有甚者,野心膨脹,蠱惑君上出兵北伐,以致有北狩之禍,社稷傾覆之危。”

“如今太上皇尚在南宮,可謂前車之鑒,陛下豈可重蹈覆轍,縱容內宦復有此舉?臣知此言必會觸怒陛下,然則,所謂文死諫武死戰,臣身在科道,一絲一縷皆陛下天恩,若畏懼不言,則失臣之本分,必將日日惶恐不安矣。”

這番話說完,殿中一眾大臣的面色既有憂慮,也有一絲贊許。

還算這個王竑沒有徹底昏了頭,搬出了諫臣本分來做擋箭牌,不過,能夠起到幾分效用,即便是在場眾人,也沒有人能夠說得準。

畢竟,這番話中,將舒良比作王振,那麽其實也就間接的,把天子比作了太上皇。

雖然說,朝中大臣面前,都覺得天家和睦,如今南宮和天子之間,也維持著表面的平衡,但是實際上,在場除了王竑之外的所有人,基本上都清楚,天子對於太上皇真正的態度是什麽。

說是瞧不起都輕了,說句大不敬的,恐怕在天子心中,土木之禍的根由,太上皇至少要負八成以上的責任,早已經是一個背棄宗廟,有負社稷的罪人了。

這種時候,王竑做這樣的比喻,天子難保不會生氣……

不過,讓他們感到意外的是,聽了這番話之後,天子並沒有如同想象般發怒,神色反而隱隱緩和下來,搖了搖頭道。

“舒良並非王振,朕也並非太上皇,王副憲一片忠心,朕能夠明曉,不過,此言過分誇大其詞了。”

“陛下……”

聞聽此言,王竑有些著急,又要開口,但是,天子一擡手卻止住了他的話頭,隨後接著道。

“你方才也說了,彼時王振當國,屏蔽內外,蠱惑君上,釀成大禍,可是,如今東廠雖有奏稟,可朕不還是讓諸卿前來商議了嗎?”

“你說舒良弄權,恐有王振之禍,但現在他所奏的一應官員,可有一人被降調處置?”

這兩句話問出,讓王竑的臉色一滯,一時有些語塞。

不過,他也並沒有就此放棄,停了片刻,方道。

“此乃陛下聖明之故,所謂防微杜漸……”

“朕既然聖明,那你還擔心什麽呢?”

又一次,天子開口打斷了王竑的話,與此同時,天子的目光落在一旁虛弱的站在殿上的陳鎰,開口道。

“總憲乃是科道之首,你覺得呢?”

於是,底下眾臣的心,總算是放下了幾分,也對,天子向來是謀定而後動,這次將他們召集而來,看似突然,但是,想必朝中的反應,天子也不會考慮不到。

事實上,剛剛王竑的一系列反應,雖然看似魯莽,可實際上就是朝中很多官員的看法。

他們這些人都在旁看著,並不出面轉圜相勸,其實說到底,也是想借王竑這個刺頭,來試探一下天子的態度。

如今看來,天子雖然生氣,可到底還沒有失去理智,不然的話,也不會把臥病在床許久的陳鎰給拉過來。

而這位陳總憲,自然也不會辜負天子的期望,輕咳兩聲,緩步移到殿中,開口道。

“陛下明鑒,臣以為,如今當務之急,在於查察此份奏疏當中所言諸事是否屬實,如若不實,自當處罰東廠,如若為真,此次舒公公便也是為朝廷立下功勞。”

“總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