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七章:風波起

說到底,張二爺如今的政治眼光,也在逐漸增長,並不單單是當初那個老紈絝了,天子的這兩道旨意,用意並不難懂,所以,他自然是看得出來。

現如今朝中諸臣,為了和勛戚爭奪整飭軍府的差事,急著要把於謙給救出來,所以,各種招數都用了,但是天子不吃這一套,所以萬般無奈,也只能在皇莊上下功夫了。

這段時間朝臣遲滯拖延,天子卻毫無反應,以至於讓張輗都在猜測,天子會不會因此妥協,卻沒想到,這位陛下這次竟然暗暗醞釀了個大的。

群臣拿此事來做文章,無非就是篤定,天子要推行皇莊,勢必要依靠六部,所以才想拿這個來暗搓搓的談條件。

而如今,天子的這兩道旨意,其實就是在明晃晃的告訴所有人,不靠你們這幫人,天子一樣能夠辦成這樁事。

兩道旨意,一道是委任了皇莊的主持者,直接用內宦而不用朝廷官員,便是第一重警告,群臣不是覺得皇帝離了他們無人可用嗎?那皇帝就讓他們瞧瞧,真正用的順手的人是什麽樣的。

無論朝野上下如何詬病宦官,但是,至少宦官有一重好處,就是他們直接服從於皇帝,其他的人,誰也管不了,便如舒良,犯了這麽多的事,可是天子不願意處置他,就保得住。

朝臣們不肯用心辦事,就直接讓宦官去辦,反正一直在操持皇莊的,本來就是宦官,現如今什麽都是現成的,無非就是擴大規模而已。

與此同時,這第二道旨意,則是直接下給各州府,命他們竭力配合的,這是第二重警告,意在告訴朝堂眾臣,皇帝是大明的皇帝,不僅僅是朝堂上的皇帝。

京中的這些大臣,常年位於最接近權力中心的地方,以至於讓他們以為,自己就能代表整個朝廷上下,但是事實卻未必如此,能夠統禦朝廷上下的,只有皇帝。

以如今的情勢來說,京中朝堂上的群臣,因著種種緣故,所以在於謙之事上勉強算是齊心協力想要搭救,可是,在大明各地的官員,他們管你京中到底發生什麽事,聖旨到達地方,他們沒有任何的理由遷延違抗。

尤其是,皇帝直截了當的說明了,如果有人膽敢蓄意遷延,在大計當中,直接定為不謹,有這道利劍懸在頭頂,地方官員安敢不盡心竭力?

這就是皇帝天然具有的優勢,天子可以直接下旨給各地方官員,命他們不得遷延,但是,朝廷六部,可敢發公文給地方官員,讓他們不必盡心?

京中官員可以隨時過府商議交遊,但是地方官員,無旨不得隨意離開州府,別說他們不知道京中情勢如何,就算是知道了,在不清楚其他同僚會怎麽做的情況下,一個是擺在面前的聖旨,一個是捕風捉影,沒有公文的謠言,他們會怎麽做?

答案幾乎是沒有任何可以質疑的,他們肯定會選擇遵奉聖旨。

當然,如果說,朝中大臣下定了決心,就是要跟天子掰腕子,通過自己各種盤根錯節的同年故舊,同鄉朋友關系,通過私下的方式影響地方官員,倒也不是做不到。

但是,這就要考驗朝中群臣的膽量了,在具體辦事上稍稍拖延,想要挑毛病並不容易,可如果他們真的膽敢留下這種違抗聖意的實證,一旦被發現,朝局國法,可容不得如此放肆。

如今的朝中,只不過有些基本的默契而已,對於大多數的朝臣來說,真正讓他們冒險出力,敢這麽做的人,只怕少之又少,就算是有那麽幾個,能夠影響到的範圍也有限的很,無礙大局。

更何況,要是真的這麽做了,便是明目張膽的挑釁皇威,真當如今這位陛下不會動手殺人嗎?

一念至此,張輗又想起了另一樁事,問道。

“我沒記錯的話,早在皇莊之事被群臣知曉之前,陛下命人從戶部抄錄了和軍屯相關的所有公文,戶冊和魚鱗圖冊,保存在了宮中,如此看來,陛下恐怕早就打定了主意,就算群臣反對,也要強行推行此事了。”

朱儀點了點頭,道。

“不錯,如今朝中這些文臣,實在是過於驕矜了些,怕是看著陛下前兩年聽言納諫,便覺得陛下忌憚他們,現如今鬧得雞飛蛋打,也是活該。”

“皇莊一事,有內宦主持,藩王坐鎮,只要陛下肯支持,朝廷諸臣同不同意,其實壓根就不重要,那些藩王,在朝廷禁令嚴苛的狀況下,尚敢胡作非為,如今背後有陛下撐著,自然更是百無禁忌,別說地方的那些官員不敢阻攔,就算是他們敢攔著,這幫藩王也有的是法子讓他們不得不盡力。”

拋開其他不談,天子此次的做法,即便是以朱儀看來,也是嘆為觀止。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可以以這樣的方式,擺脫朝臣的鉗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