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七章:什麽叫預判

戶部門前,人越圍越多。

看著代王咄咄逼人的樣子,沈翼眉頭緊皺,但是一時之間,卻也沒有什麽太好的法子。

從情理上來說,代王提出的要求並不算是過分,畢竟,只是要一個確切的時間而已,又不是讓戶部立刻給錢糧,可算得上是合情合理。

可問題就是,這種當口下,誰也不敢給他這個答復。

按照沈翼的估計,如果不算其他的因素,僅僅依靠現如今收回的田畝所得來清償的話,那麽大約八到十年的時間,可以將贖買銀全部清賬。

當然,這是最保守的估計,如果說後續草原亂局漸平,互市能夠正常恢復的話,那麽也可以挪出一部分錢糧出來。

再加上馬上要迎來的大計,天子允準刑部參與,如果說查的夠嚴,真的揪出來一批貪官汙吏的話,抄沒家產所得,也是可以再填一部分窟窿的。

這麽算下來,如果不出意外情況的話,最快兩到三年,這個缺口補上,是有可能的。

可問題就在於,沒有人能保證,不會出意外情況。

草原亂局,非一日可平,而大計牽涉眾多,狀況復雜,到底查到什麽地步,能弄來多少銀兩,誰也不知道。

就算是錢弄回來了,朝廷也不只是有贖買軍屯這一件事要用錢,別的不說,單是皇帝剛剛下旨,讓各地優先儲備常平倉的詔旨,便可以想見的,會讓戶部今年的歲入收縮。

再加上,欽天監之前說,接下來幾年都有可能會出現災情,雖然大多數人都覺得是無稽之談,但是卻也不可不防。

除此之外,還要預備著有沒有什麽緊急之事,這中間牽涉眾多,所以誰也不敢打這個包票。

畢竟,朝廷的權威是要的,他堂堂一個戶部尚書,說出去的話,代表的就是朝廷。

今天他給了一個具體的時間,要是到時間拿不出來,那丟的就是朝廷的臉面,就算是能拿出來,如果耽擱了別的事,還是他要背鍋。

所以無論如何,這種肯定的答復,他是給不了的。

但是,就這麽圍在這,也不是個辦法。

沈翼到底是宦場老手,眼瞧著代王一副要不到答復就不讓路的架勢,他沉吟片刻,便道。

“王爺容稟,此事乃朝廷政事,牽涉眾多,關於軍屯贖買銀撥付之事,戶部已在擬定章程,但是,戶部錢糧一分一毫,皆出自國庫,必需禦準,非臣可以決定,故而,王爺若想知道具體時間,還請進宮詢問陛下,臣不敢擅專。”

這件事情,代王本身占了理,說法又漂亮,所以,跟他辯論錢能不能給,什麽時候給,甚至是他堵門的行為是不是有錯,都毫無意義。

因為就算辯贏了,這位主耍起無賴來,就是不肯讓路,沈翼也毫無辦法。

藩王的身份尊崇,這大庭廣眾之下,沈翼若有什麽不敬的舉動,明日彈劾的奏章,便會遞到天子的案頭上。

以沈翼的性格,肯定是不會犯這種錯誤的,但是,就此放任不理,也決計不行。

如果說他剛剛悄悄離開了,也就罷了,可如今事情已然鬧成了這個樣子,在場不知道多少人看著,各個衙門如今只怕都在關注此事。

堂堂的戶部尚書,連這點事情都擺不平,往小了說,是丟人,往大了說,是能力不足。

所以對於沈翼來說,眼下最緊要的,就是快速平息此事。

可問題就在於,代府這副架勢,顯然是想要鬧得越大越好,對於常人來說,這幾乎就是個無解的死局。

但是沈翼卻敏銳的把握到了這其中最關鍵的問題,那就是,誰占理的問題。

雖然說,代王取了巧,帶著藩王的儀仗把戶部大門堵了個嚴嚴實實,並沒有禁止出入,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並不能算是沖擊朝廷衙門,但是他的舉動,實實在在的是在鬧事。

只不過,因為他找了個讓人難以反駁的理由,所以合理化了他的這個舉動,將壓力都轉嫁到了戶部的身上。

對於正常的官員來說,只會想著如何將代王給送走,這也是剛剛孟鑒急急忙忙的過來找他決斷的原因所在。

但是,沈翼在剛剛代王過來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此事不可能善了了,所以,他幹脆反其道而行之,把鍋給甩出去。

既然他給不了答復,就找個能給答復的人出來,當然,他已經是堂堂的戶部尚書,這事情他都決定不了,再往上找,自然就只能是天子了。

通常情況下來說,這種舉動是很犯忌諱了。

因為這相當於,把自己處理不了的事情給禍水東引,丟給天子來解決,一個鬧不好,很容易事情解決了,也把天子給得罪了,所以沈翼一開始,也不願意這麽幹。

可到了這種地步,沒了辦法,也只能如此,所幸的是,沈翼畢竟是六部尚書之一,到了他這等身份地位,偶爾小小的得罪一下天子,也不算是什麽大事,沒瞧見兵部的那位,那是沒事就得罪億下天子,不也安穩的待著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