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六章:不是錯(第2/3頁)
作為儲君,太子並不需要剛直,他需要的,恰恰是柔順,一個太過鋒芒畢露的太子,天然會引起天子的忌憚。
更何況,如今這樣的天家關系,太子搬出太祖寶訓來壓制天子,就算是無意的,可最終會引起什麽樣的後果,卻著實是難以預料。
見到天子久久不言,俞士悅也有些坐不住了,略一思忖,他上前道。
“陛下,臣以為太子殿下所言,不無道理。”
“五公主天資聰穎,心性純善,雖然有些頑皮,但是,只要悉心教導,用心讀書,不過是早與晚的事。”
“儀學士既然是諸殿下的老師,自當多些耐心,循循善誘,如太子殿下所說,或許五公主在學堂當中並未認錯,但是心中其實已然幡然醒悟,單單就此看來,儀學士加重責罰,確有不妥。”
“所謂教化,教之化之才是根本,於國當慎刑恤民,於家當耐心教導,正如陛下登基以來,與民休息,仁慈寬恤,太子殿下見之感之,方能以仁義為本,潛心向學,兄妹友愛,篤信親親之意。”
“然則太子殿下終歸年幼,於治國之道,聖人義理之道尚不透徹,言辭或有不當之處,乃臣等教導有失,懇請陛下恕罪。”
這一番話說的,倒是叫朱祁鈺笑了起來。
他倒是沒想到,這俞士悅如今,也變得滑溜起來了。
他剛剛的這番話,先是提了五公主之事,這是想要將這件事情的影響縮小,從治國之道,落回到學堂沖突這件小事上。
將責任都砸到了儀銘的身上,說他教導不當,這是在給朱祁鈺找台階下。
隨後,他拐回到朱見深所說的慎刑恤民上,又巧妙的將其歸結為,朱見深是以自己為榜樣,又捧了一捧自己。
最後,委婉的說太子還小,言辭或有不當,將責任攬到東宮屬官的身上。
一番連消帶打,目的就是為了緩和氣氛。
不過……
“倪謙,朕記得他!”
朱祁鈺似笑非笑的望著俞士悅,輕聲開口道。
“當初是蕭镃舉薦的他,據說,他專攻《大學》,於此道頗有見地,如今看來,這位倪先生不止對大學之道精研頗深,對於太祖寶訓,也能信手拈來啊。”
俞士悅臉上露出一絲苦色,他就知道,天子沒這麽容易糊弄。
硬著頭皮,俞士悅也只得道。
“啟稟陛下,東宮講讀,需要旁征博引,方能透析義理,或許是倪庶子講讀之時,偶有引用太祖陛下寶訓,被太子殿下記下也未可知。”
“這正可說明,太子殿下潛心向學,不曾懈怠。”
這番話說的幹巴巴的,俞士悅心裏也有些沒底。
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天子聽了之後,卻是浮起一絲笑容,道。
“先生緊張什麽?”
“太子仁厚,這是好事,倪謙教導有方,亦有功勞,懷恩,回頭去內庫中取銀一百兩,賜予倪謙,以示嘉獎。”
一旁的懷恩躬身領命。
但是,俞士悅卻怎麽品,都覺得這話中似乎另有深意,但是現下這種場合,他也只得道。
“臣代倪謙,謝陛下賞賜。”
“好了,今日就到此為止吧。”
朱祁鈺掃了一眼底下,目光落在有些懵懂的朱見深身上,道。
“倒是朕耽擱了不少時間,既是如此,今日經筵便取消吧,深哥兒話答的好,便歇上一日,退下吧。”
“多謝皇叔父!”
朱見深畢竟只是小孩子,哪怕是在這深宮當中,到底也沒有太多的心思。
聽到可以休息,頓時高興起來,說話都歡欣了幾分。
相對而言,俞士悅心頭就籠著無數的疑惑,但是天子已然下了逐客令,他也就只能將這些疑惑都壓進心底,恭敬的行了一禮,然後跟著太子一同告退了。
俞士悅和朱見深都先後離開了,但是,朱見濟卻被留了下來。
這孩子素來便沉默寡言,今日更是如此,除了剛剛插了一句話之外,從頭到尾,都不曾開口說話。
宮裏沒了外人,朱祁鈺也就更隨意了幾分,看著站在遠處低著頭的朱見濟,他伸了伸手,道。
“濟哥兒,過來,到父皇這來。”
口氣溫和,笑意溫潤。
朱見濟眨了眨眼睛,似乎對朱祁鈺的態度感到有些意外。
但是,也只是短暫的猶豫了一下,他就依言走上前去,來到了朱祁鈺的身邊。
宮裏的規矩,要懂禮守分寸,要聽話,不要問為什麽,這幾條,濟哥兒一直做的很好。
和一向沒規矩,膽子大的慧姐兒不一樣,濟哥兒雖然不如朱見深那樣,因為接受了長久嚴苛的禮儀教育,一舉一動都透著沉穩,但是,在一眾皇子皇女中,他也最是守禮。
朱祁鈺讓他近前,他便走上前去,但是,卻在距離朱祁鈺還有幾步的距離停下,垂手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