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三章:抽絲剝繭(第2/3頁)

換句話說,江淵以為大理寺最薄弱的一點,恰恰是最堅固,最不可推翻的一點。

方向一錯,自然是滿盤皆輸。

他在這一點上反抗的越激烈,就越會招致王文等一幹天子黨的不滿。

這不是陰謀,而是明晃晃的陽謀,陳循並不是在威脅王文,更不可能是在威脅天子,他只是看出了天子的用意,所以,拉大旗作虎皮,讓王文等人不得不幫他而已。

這種手段,在官場上,是最可怕的。

因為它幾乎算盡了王文等人輾轉騰挪的余地,朝堂之上,尤其是到了七卿的地步,手段,心性,人脈資歷,個個都是出眾的很。

雙方相爭,誰也不敢說有十成十的把握能贏,因為你永遠不知道對方留有什麽底牌。

但是陳循的這一招,不論王文手段有多厲害,脾氣有多大,他都沒有施展的余地。

所以,哪怕陳循明擺著是拉吏部當替罪羊,哪怕王文這個桀驁的老家夥滿肚子火,可也得按照陳循劃定的路線來走。

所謂一通百通,想明白了這一點,很多原本江淵想不明白的事情,也就自然而然的明白了。

還是那個問題,同樣都是政治鬥爭,你陳循憑什麽來指責我江淵?

答案就是,政治鬥爭和政治鬥爭是不一樣的!

殿試一案,江淵沒有用到任何超越朝堂規矩的陰私手段,雖然說是他陷害蕭镃,但是,那只能說是蕭镃政治眼光不夠,加上自己也貪心,所以踏入了陷阱,怪不得別人。

這一次的朝議,其實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一樣的,陳循和杜寧,雖然手段不同,但是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們依舊是在進行政治鬥爭,有屬於自己的政治目的。

這也是江淵的底氣,或者說最大的疑惑之一,大家既然都是政鬥,都沒有觸動朝堂的行事禁忌,憑什麽他要受萬般詰問,而陳循等人卻能堂而皇之的來指責他?

原先江淵一直不懂,但是現在他明白了。

如果說,王文的話,是讓他從迷思當中驚醒的話,那麽,最後陳循“語重心長”的那番話,就差直接點明了。

政治鬥爭,不僅僅是不動用陰私手段,就可以各憑本事的地方。

更重要的,要知大勢。

政治鬥爭本身不是錯,朝堂之上,爾虞我詐,互相傾軋本是常事,甚至可以說是時時刻刻都在發生的事。

陳循說什麽“……意見相左……一時出錯,並不稀罕……”,其實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

所以,為什麽陳循做可以,他江淵就不行呢?

因為他犯了最大的一個錯誤,那就是,把所謂的朝堂規矩,看的重過了天子!

再直白些說,朝堂上政治鬥爭的這些所謂規矩,是用來約束朝臣的,但是,不是用來約束天子的。

朝堂之爭,有得利者,必然有失利者,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但是不論得利失利之人,指的都是參與爭鬥的朝臣,天子是超脫於這個體系之外的。

殿試一案和今天的朝議固然都是政治鬥爭,但是二者最大的不同,就在於陳循要鬥的是江淵,或者也有可能,是他們這十個讀卷官,到底是誰,江淵已經搞不明白了。

但是他清楚一點,那就是,無論他們怎麽鬥,和天子無關。

然而殿試一案,天子之所以大發雷霆,一眾重臣之所以打從一開始,就給這件案子釘上了舞弊是事實,必須有人負責的認識,原因就在於陳循最後的那句話。

“……欺瞞君上,脅迫朝臣俯首,此等擅權之舉,豈是人臣當為?”

誠然,陳循的說法有些誇張,但是,他提醒了江淵一點,那就是,他雖然算計的是蕭镃,但是,他所用的手段,卻已經實質上威脅到了天子的權力。

雖然說,江淵早已經盤算好了,會在事後揭發蕭镃。

但是,這是他的想法,對於天子來說,程宗的那份試卷,能夠作為榜首被擺到天子的案頭,就證明了一點。

那就是,設立十個殿試讀卷官的相互制衡體系,已經失效了。

想當年,太祖皇帝為何要撤中書,廢宰相?

最直接的原因,就是胡惟庸擅權!

大明的體制之下,朝事無大小,皆由天子決斷,這是不可動搖的鐵律。

江淵要鬥蕭镃,沒有問題。

可他通過種種手段,操縱殿試的結果來鬥蕭镃,問題就大了!

因為,操縱殿試的結果,不僅僅可以用來鬥蕭镃,更可以用來培植黨羽,籠絡人心,甚至是欺上瞞下,謀逆犯上。

所以江淵的錯,不是他要鬥蕭镃,甚至都不是他讓朝廷的掄才大典不公正,而是他觸碰到了皇權的禁忌。

事實上,如果江淵在程宗的試卷呈上的第一時間就反咬一口,指控蕭镃,那麽,這個錯誤完全可以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