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九章:伴君如伴虎(第2/3頁)

就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無論天子的口氣再溫和,可遮不住的,是君臣名分。

梁芳再是東宮的人,身在宮中,也是天子的奴婢,休說是杖責二十,就是要了他的命,也無人能說得出什麽。

南宮當中,每個月都有宮女內侍被杖責至死,可有誰為他們喊冤了嗎?

這種狀況之下,天子看似是在問太子的意見,但是實際上,太子若是真的出言,那麽,便犯了大忌。

如果說,太子年紀稍大些,接受過一定的政治訓練,那麽,這種簡單的錯誤,會本能的避免。

但是現在,太子還太小了,剛剛出閣讀書,雖說這段時間聽說讀的還不錯,可面對這樣的考驗,確實還太早了。

雖然說,現如今這位太子的身份特殊,地位穩固,但是,既然太子已經出閣,一言一行都會受到朝野矚目。

如此一來,太子到底如何表現,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然而,這種情況之下,也無人能夠提醒太子,因此,在眾人擔心的目光當中,或許是感受到面前之人和煦的態度,朱見深糾結了一下,還是小小聲的試探著問道。

“皇叔父能不能不罰梁芳?”

一言既出,於謙和沈翼二人,頓時無奈的對視了一眼,果然,太子殿下還是太小了,這種話,唉……

但是,越是這種時候,他們越不能說話,最多只能事後補救。

不然的話,同樣是犯了大忌。

因此,雖然心中明鏡一樣,但是,在場的所有人,卻都大氣都不敢出一下,整個氛圍顯得壓抑而寧靜。

不過應該說,朱見深雖然小,可畢竟是當儲君教育的人,雖然出閣的時間不長,但是,在慈寧宮中,被教導著也有不短的時日了。

政治的功力當然沒有,但察言觀色的能力,還是有一點的。

只不過,到底是小孩子,意識到了氣氛不對,但是,卻不知道應該如何解決,只能低著頭,一副犯錯的樣子。

倒是朱祁鈺,面對這樣的局面,沒有絲毫生氣或者惱怒的樣子,反而用更柔和的口氣問道。

“那深哥兒能不能告訴皇叔父,為什麽不要罰梁芳呢?”

朱見深低著頭,不敢說話,樣子有點可憐,又有些無助。

應該說,身為儲君,這又是一個錯誤。

傳揚出去,這位太子殿下,不僅會被視為不分上下,還會被視為軟弱無能。

但還是那句話,這個時候,無人敢,也無人能提醒朱見深。

既入東宮,這就是他必將承受的考驗,也是他以後每一天的日常……

朱見深遲遲不開口,場面越發顯得壓抑,一旁的梁芳差點又沒忍住說話,但是,這個時候,身子同樣在微微發顫的萬貞兒,卻死死的瞪著他,這才讓梁芳清醒過來。

他們的命,太不值錢了。

剛剛他說的那句話,換了一般大臣來說,甚至是天子寵信的宦官來說,都毫無問題。

但是,他,梁芳,聖母派在東宮的親信,膽敢幹預天子和太子的談話,就是大罪。

天子給他二十杖,是小懲大誡,這種當口,他要是還敢開口,那可就真的是死路一條了!

於是,把頭深深的低下,梁芳心中驚懼萬分,只能默默祈禱著,太子殿下能夠應對得當,至少,不要再讓局面更加惡化下去了。

見朱見深始終不說話,朱祁鈺的臉色總算是變得收斂了些,略微帶上了幾分命令的口氣,道。

“不要緊,太子只管說便是,說錯也無妨,朕不怪罪你!”

常年在深宮中的生活,到底還是讓朱見深對於這種命令十分敏感,當朱祁鈺的口氣改變之後,他雖然仍舊看得出來很害怕,但是,還是鼓起勇氣擡起了頭,磕磕絆絆的道。

“稟皇叔父,侄臣是覺得,梁芳也是為了侄臣著想,他平素對侄臣很好,所以他受罰,侄臣不能一言不發,而且……”

這番話說完,梁芳的心裏一涼,暗道一聲完了。

太子殿下,可真是哪些話不能說說哪些。

如今朝中是怎麽給王振蓋棺定論的,其中最重要的一條,以多年相伴之情蠱惑聖聽,弄權欺瞞,以致大禍。

這到了他這,太子殿下又說,因為自己平時跟太子殿下親近,所以他才為自己求情。

這不明擺著,是他梁芳又在用情義左右太子殿下嗎?

果不其然,這幾句話聲音落下,梁芳立刻就感覺到了,來自身旁的兩位老大人冰渣子一樣的目光。

當下,梁芳心中一片慘然,都說這朝局艱險,今天他可算是見識到了,這東宮出閣才多少日子,他就已經走到了鬼門關了……

然而,世事總是無常,就在梁芳以為,一切都無力回天,自己注定要成為井中枯骨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