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九章:轉機(第2/3頁)

真的動手,他是絕不會的!

報仇當然重要,但是,重不過關西七衛的命運。

這樁案子,關西七衛的確受了委屈,但是,自從阿速入朝以來,天子對他禮遇備至,所請無不允準,所待無不甚厚。

這是朝廷在補償和施恩,越是這種時候,阿速其實越需要謹慎,他不能不接,但是又不能全接。

對於任禮,他既不能無仇無怨,又不能有你沒我,這種相互試探的分寸感,並不是那麽容易拿捏的。

所以,阿速不會動手殺任弘,但是,他又需要擺出要殺任弘的態度和氣勢,這番曲折,朝局經驗豐富,且諳熟此案內部的大臣,並不難推斷出來。

但是,推測只是推測,就如阿速所說,這樁案子關西七衛受了莫大的委屈,他就算真動了手,天子也未必會將他怎麽樣。

何況,關西七衛和任禮之間的仇,並不是臆想出來的,而是實實在在存在的,萬一阿速要是冒險動手,那麽,任弘一個書生,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這是在賭命!

不是什麽人,都有這種氣魄的!

更不要提,任弘選擇的方式,是最危險的方式,一旦阿速沒有阻止他,或者稍稍猶豫了片刻,那麽,他必定會殞命當場。

能夠想出這種方法化解仇怨,是有大智,敢拿性命出來冒險,是有大勇!

這般驚才絕艷之輩,卻出自如今的任家,著實是讓張輗的心緒難以平靜。

“這孩子,的確不簡單……”

遙遙望著遠處撐著身子站起來的任弘,朱儀也眯起了眼睛。

他給的劇本,可不是這個!

任家想要的,是保下任弘這個孩子,這其實並不難,畢竟,天子已經允了任家可以留下一個子孫,若是任家自己去求,自然是冒犯天恩。

但是,如果說是天子寵信的重臣前去說情,這點面子,天子必然是會給的。

朱儀這個成國公,在朝堂上,自然算不得天子“寵信”的重臣,但是,在朝堂之下,只要制造出合理的由頭,把事辦成也沒什麽難的。

所以,朱儀給的辦法,其實就是圍繞一個“孝”字!

任弘昨日被錦衣衛打傷的場景,有不少圍觀的百姓都看的清清楚楚,所以,只要稍加引導輿論,他這個在任家上下自身難保,風雨飄搖,尤其是自己還身負重傷的情況下,仍然要秉持孝道,親自來為祖父收斂屍骨的孩子,便是一個妥妥的孝孫形象。

這個法子,重點就突出一個慘字,所以朱儀才說,任弘要吃些苦。

任禮犯下了那麽多樁大罪,賴是賴不掉的,想要在法這一條上做文章,基本上不可能,所以,只能動之以情。

這個時候,任弘展現出來的形象,越慘越好!

只要夠慘,就能激起民間百姓的同情心,加上孝道至純這一條,讓他留在京城當中,天子自然也就能順水推舟應了。

平心而論,這並不容易。

因為,任弘的傷不是假的,肋骨折斷,這傷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是絕對不是第二天就可以下地的程度。

何況,任弘要做的,絕不能是高高在上的乘著馬車,支使著下人來收屍,他必須要親力親為。

而且,想要形成足夠的輿論的影響,就必須要有足夠長的時間,有足夠多的目擊者。

要做到這一點,任弘就要自己一個人,把任禮的屍身,從菜市街運回到任家府邸。

這個路程並不算特別長,但是,對於一個重傷未愈的少年人來說,卻是極其考驗體力和意志力的。

所以,昨天在任家時,朱儀一方面是在拿喬,一方面,也的確是沒有把握。

可是,讓朱儀沒有想到的是,這個任家的孩子,比他想象的要堅強的多。

他不僅完成了自己給他的試卷,還自己動手加了附加題……

擡頭望著漫天的大雨,朱儀的心緒有些復雜。

這場暴雨,固然讓任弘要做的事更加艱難,但是,也顯得更慘,這種陰雲密布的場景,天然便容易讓人升起悲憫之情。

任弘剛剛的表現,說一句明理得體,至孝至勇,毫不為過。

這便是,天助自助之人嗎?

此刻,遠處的刑台上,稍稍歇息了片刻之後,任弘已經撐起身子,先是走上前,跪在地上,朝著任禮的頭顱大禮叩拜。

隨後,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將任禮頭顱上瞪大的眼眸輕輕合上,然後將其抱起,走下刑台,放在板車上。

接著,再度轉回到刑台上,又是大禮叩拜後,艱難的背起任禮無頭的身子,斷頭處不斷滲出的鮮血,混合著雨水,將他的素白喪服染的血跡斑斑,看起來淒慘之極。

遠處已經有不少百姓,看著這副場景,不由抹起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