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九章:先打東方甲乙木

暴雨嘩嘩的下,天空中電閃雷鳴,隆隆的雷聲響徹了整個京城,濃墨重彩的烏雲翻騰不止,向穹頂壓下。

天色很快暗了下來,本該落鎖下鑰的紫禁城,此刻卻依舊燈火通明。

於謙和俞士悅二人,在懷恩的指引下,進了乾清宮,一擡眼,便瞧見上首天子一身蒼青色燕居服,面色冷峻。

見此狀況,二人便知今日之事不小,連忙躬身下拜,道。

“臣等參見陛下。”

“二位先生平身,坐吧。”

見他們二人進來,天子的面容稍顯和煦,擡手命人賜座。

但是,卻也並未再多說什麽,於謙二人對視一眼,同樣默契的沒有開口,陪著天子一起靜靜的等待著。

不多時,有內侍來稟,道。

“陛下,舒良公公和盧指揮使在外求見。”

“宣!”

內侍領了口諭,匆忙下去領人,片刻之後,剛換了一身幹凈衣衫的舒良和盧忠便走了進來。

行禮過後,天子並未廢話,直接便問道。

“事情查的怎麽樣了?”

聞聽此言,於謙和俞士悅二人,目光也頓時落在了舒良和盧忠的身上。

只見後者二人躊躕了片刻,舒良率先道。

“啟稟皇爺,人已死了,在禁軍趕到之前,便已服毒而亡,是自殺!”

“剛剛,奴婢召集了各處主事太監辨認,確定此人是禦膳房幫廚的內宦,名為吳用成,直隸廣平府人,三個月前凈身入宮,家中尚有兩個侄兒,但是真實性存疑,錦衣衛已連夜遣人,前往廣平府核實。”

“據查,此人出身貧苦,平時膽小怕事,在禦膳房中幹的也是運送泔水的腌臜活計,今日晨起,他以腹痛為由,向管事太監請假一日,未在禦膳房當值。”

“但是,經過詢問守門禁軍得知,此人對禦膳房稱自己無法當值,可過午之後,卻仍然像往常一樣,送泔水出宮,至未正而歸,禁軍照例檢查,並未發現有不妥之處。”

“酉初時分,他聲稱自己出宮時遺失了‘寶貝牌子’,要出宮尋找,並用二十兩銀子,賄賂值守歸極門的禁軍,進入奉天殿前廣場。”

“隨後,他拿出早已經藏在角落的紅木棍,趁天色昏暗,直奔香亭,以棍數擊之,將香亭攔腰折斷,聲響引起巡守的禁軍注意後,其人高呼數聲‘先打東方甲乙木’,禁軍上前擒拿,未及臨近,其人已倒地不起。”

“禁軍趕到身邊時,發現此人口含毒囊,梃擊香亭後,便咬破毒囊,氣絕身亡……”

舒良說的很詳細,而且,措辭嚴謹,口氣冷靜。

這番表現,著實是讓於謙和俞士悅有些驚訝。

要知道,這位東廠提督,往日呈現在所有人面前的形象,無非是囂張,瘋狂,膽大包天,心狠手辣,令人恐懼。

但是,剛剛的這番話,卻讓他們看到了另一個舒良。

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這位東廠提督太監,沒有絲毫的慌亂,算算時間,梃擊香亭應該是從於謙二人聽到宮中的聲響時發生的,滿打滿算,到現在為止,事情發生不超過半個時辰。

可就是這短短的時間內,舒良不僅能夠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摸得清清楚楚,而且,每一處言語,都有實據可查,沒有絲毫的臆測之言。

這般能耐,就算是經年老手的刑名之輩,也未必能夠做到。

可見,這位舒公公,能夠得天子信任,恐怕不單單靠的的忠誠二字。

不過,現在這種狀況,舒良的表現,還是其次的。

重點在於,這件事情本身!

‘先打東方甲乙木’……

東宮,又稱春宮,青宮。

東方屬木,東時屬春,東宮所居為太子儲本,取如初春朝日,生生不息之意也。

所謂香亭,乃是太子冊封,出閣時,祭告天地,焚香所用之器物。

此人的言行舉止,無不在告訴所有人,他……是沖著太子來的!

在距離太子出閣僅剩一日的情況下,出現了這樣的事端,其政治意味,不得不說濃厚的很。

於謙和俞士悅二人相互對視了一眼,眉頭緊緊擰起,顯然心緒頗不平靜。

“此事,錦衣衛來負責,務必詳查到底!”

恰在此時,天子冷冽的聲音傳來。

底下盧忠亦是面沉如水,拱手道。

“臣領旨。”

隨後,天子點了點頭,終於將目光轉向了於謙二人,面色稍霽,問道。

“事情的經過,剛剛舒良都已經說過了,當時,二位先生就在東華門外,想必也看到了部分,對於此事,二位先生有何看法?”

應該說,這件事情雖然給了兩人很大的震驚。

但是,他們畢竟都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尤其是於謙,土木之役這樣的消息,他都能經受的住,別說是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