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七章:城門送別

乾清宮。

“皇爺,自此之後,小公爺在南宮當中,即便沒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可到底,以後做事也會方便許多。”

朱祁鈺平靜的聽完了舒良的敘述,才終於是把頭擡了起來。

應該說,這次孛都的事件,的確是出乎了朱祁鈺的意料之外的,但是,所謂政治功力,便在於能夠隨機應變,因勢利導。

借機發難,削減南宮的政治影響力是一方面,但是,這是明著都能看出來的。

至於說暗的那一條線,則是朱儀。

成國公府的爵位,朱祁鈺要是想給,隨時都可以給。

但是,怎麽給,卻是一個大學問。

復爵很容易,但是,復爵之後呢?朱儀接下來又該何去何從?

如今的朝局之下,以朱儀對於朝事的牽扯,已經不可能獨善其身。

成國公府的爵位拿回去,就要保證,能成為朱儀的助力,而不會成為別人手中的刀。

朱儀現在做的一切,就是讓自己在太上皇的那一邊,變成執刀的人,或者哪怕不是整個勛貴的大刀,但至少成國公府的刃,經此一役,會握在他自己的手中。

“戲既然開了台,那就唱下去便是!”

聽到天子的這句話,舒良的眼中閃過一抹興奮,不過旋即,他就壓了下來,道。

“陛下,真的就放任他們在暗中動手腳,置之不理嗎?”

不得不說,有了朱小公爺這個內應,太上皇那邊的一幹謀劃,幾乎沒有任何秘密,清清楚楚的都呈現在朱祁鈺的面前。

“他們無非仗著朕顧全大局,不願和他們撕破臉皮罷了,可既然他們要自己丟臉,那遂了他們的意又何妨?”

深深的看了一眼舒良,朱祁鈺淡淡的開口道。

“是。”

……

隨著春獵的結束,朝廷上下動蕩了一陣,很快便也恢復了平靜。

畢竟,孛都出逃,雖然不是小事,但是,草原上的亂子,一時還是波及不到大明的。

數日之後,春和景明。

城門之外,一隊人馬停住,馬車上下來一人,著月白長袍,朗眉星目,望之如清風霽月,貴氣逼人。

只不過,已是仲春時節,他身上卻仍不單薄,一身勃勃英氣,亦難掩面上半縷病色。

昌平侯府,楊傑!

或者,現在應該叫,錦衣衛鎮撫使兼管幼軍鎮撫使,楊傑!

到最後,楊洪也沒能推掉這件差事,不過,名義上,楊傑還是趕赴宣府,為府軍前衛遴選官軍。

但是,和另一隊早早已經出發的人馬相比,他這一隊,多了許多的錦衣衛。

“公子,再不起程,恐怕傍晚之前,就到不了驛站了?”

日頭已經開始西落,楊傑就這麽站在馬車前頭,面對著城門,始終未動,說話之人名為劉洪,年歲六十上下,如果不看正面,像是一個慈祥的老人,但是,轉到正面,便可看到,他的額頭上有一道猙獰的疤痕,只差分毫,便劃過右眼,望之便令人心驚不已。

這是一位老兵,雖然出身貧寒,但是,卻是實打實的悍勇之人,當初在戰場上,他不止一次的救過楊洪的命。

如今年歲大了,跟著楊洪回京來,本是說好了要讓他在楊府中頤養天年,雖然說他不是楊家人,但是,無論是楊傑還是楊俊,楊能等人,都將他視為長輩。

這一次出京,路途艱險,楊洪到底不放心兒子,回府之後,躊躇再三,還是厚著臉皮,又將這位請了出來。

“劉伯,時間還早,我相信,該等的人一定會等來的。”

“要是真的趕不上驛站,那就宿在野外也無妨。”

楊傑素來有禮,對劉洪也十分客氣,但是,劉洪知道,這位二公子,除了先天不足外,性子其實像極了將軍,下了決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

於是,他也不再開口勸,只是嘆了口氣,轉身下去找人準備,萬一趕不上驛站需要宿在野外,那麽,四周的防衛就要變一變了,還有就是,更深露重,二公子的身體不好,需要格外仔細……

不過,劉洪在離開的時候,眼神有意無意的瞥向了楊傑身後站著的,看似樣貌平平,像是一個普通錦衣衛校尉的持刀中年人。

這個人,不簡單!

雖然說,他看起來就和尋常的錦衣衛一般無二,但是,百戰沙場的直覺告訴劉洪,此人是個練家子。

這種直覺毫無道理,因為,眼前的這個人,雖然滿臉橫肉,但是肌肉松弛,腳步虛浮,任誰看來,都是個混日子的尋常人物。

可,只有劉洪這種屍山血海中打滾出來的人,才能感覺出來,此人的手上,一定沾著不止一條人命!

如果要是他年輕的時候,或許能跟這個人打個平手,可如今,怕是在他手下走不過盞茶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