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三章:郁悶的小公爺

應該說,楊傑本身是足夠聰慧的,只不過,他畢竟年輕,而且沒有真正接觸過朝政,所以缺乏經驗而已。

此刻,楊洪稍一點撥,他便明白了過來。

“父親的意思是,陛下在忌憚我?”

這個結論聽起來有些荒謬,甚至於就連楊傑說出口的時候,也頗有幾分不真實的感覺。

他區區一個身無爵位功名,體弱多病的世家子弟,竟然會惹得天子忌憚?

但是,眼前的一切,又都指向於此,荒謬但真實存在。

“可是,為什麽呢?”

“因為你是我楊洪的兒子!昌平侯府的嫡子!”

楊洪微微擡眸,臉上閃過一絲傲然之意。

說著話,他拿手指了指眼前的奏疏,道。

“為成國公府說情,雖是你和朱儀的一樁交易,但是,就如你我父子之前猜測的那般,天子,其實是不滿於如今文盛武弱的現狀的!”

提起這個,楊傑倒是清楚的很。

事實上,這本奏疏的內容,至少有一半,都是由他提出,並說服楊洪所寫上去的。

說白了,這份奏疏以鷂兒嶺之戰為借口,其核心目的,是奪回勛貴世家因土木之敗,在朝堂上缺失的話語權。

而楊傑之所以敢這麽做,就是因為他掐準了天子其實是有意改變如今朝堂的現狀的。

前宋殷鑒在前,以文馭武並不是什麽好的狀況,這一點,楊傑相信天子心中十分清楚。

但是,由於土木之役帶來的種種後果,事實上現在已經出現了這種趨勢,所以,楊傑上這本奏疏,既是為了完成承諾,替勛貴發聲,也是為了投天子所好。

也正因如此,楊傑才敢在乾清宮中,大談文武關系,甚至是借儒法之辯,來說明自己的觀點。

楊洪看著面前的兒子,神色亦是十分復雜,有驕傲,有擔憂,也有憂慮,嘆了口氣繼續道。

“這道奏疏有大半都是你的手筆,看今日的情形,天子應當是已經看出了這一點。”

“一方面,你對於朝勢把握準確,能夠因勢利導,這是謀略,敢於在文臣如此勢大的情況下,出頭平衡文武,這是勇氣,朝堂之上,有勇有謀的年輕人,並不算多,所以,天子對你有贊許重用之意。”

“但是,另一方面,你對儒法之辯的認知,又讓天子覺得,你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雖有智勇,卻少了持正之心。”

“正因如此,天子對你才十分矛盾。”

“他既想要重用於你,讓你入朝為官,為國家效力,但是,又怕你這種心性,會釀出禍端。”

這下,楊傑算是徹底明白了。

就如楊洪所說的,他的身份不同旁人,他是楊洪的嫡子,昌平侯府未來的繼承人。

要知道,楊傑之所以敢上這個奏疏,除了因為掐準了天子的想法之外,更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很清楚,能夠替天子做這件事情的,只有昌平侯府!

如今朝中隱然文盛武弱,天子信重的一幹大臣,無論是於謙,王文,還是俞士悅,陳鎰,都是文臣出身。

這層身份,天然決定了,他們不可能為文武平衡出力。

至於勛貴這邊,天子一直在為此做出努力,先是赦免了顧興祖等人,隨後又扶植了李賢,範廣等一系列勛貴。

但是,勛貴發展到如今,盤根錯節關系復雜,英國公府一系的勛臣,明顯是要靠近南宮。

他們自然是願意擴張勛貴的力量的,但是,天子卻未必敢將擴張來的這份力量交給他們。

至於李賢,顧興祖等人,守成有余,進取不足,有先天的缺陷,範廣雖風頭正勁,但是,畢竟資歷不夠,竄的太快,對他並非好事。

這麽算下來,其實就只有昌平侯府最合適。

論資歷,楊洪輾轉邊境數十年,戰功累累。

論爵位,侯爵之尊,僅次於那幾座搖搖欲墜的公府。

更重要的是,經過了那次和任禮的對峙,滿朝上下,都見識到了楊洪的厲害。

而且,經過了那次之後,昌平侯府算是卸下了一道大包袱,可以輕裝上陣。

這種情況之下,讓楊洪出面平衡文武,其實是最合適的。

但是,這就回到了原本的問題。

楊傑!

作為楊洪的嫡子,昌平侯府的繼承人,未來勢必要繼承昌平侯府的政治遺產,在朝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這種情況下,楊傑又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卻偏偏有勇有謀的人,這樣的人,天子如何能夠放心?

一念至此,楊傑不由額頭上冷汗津津。

他的確還是太年輕了,只想著眼前之事,只想著昌平侯府的未來,卻忽略了身為皇帝,對於危險的敏感性。

不過,這還沒有結束。

楊洪略停了停,意味深長的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