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九章:一甲

在新呈遞上來的這十份試卷當中,朱祁鈺見到了許多熟悉的名字,柯潛,劉升,余子俊,這幾個都是前世的時候,春闈成績排名極為靠前的。

讓朱祁鈺感到意外的是,秦紘,王越,徐庭章等人的卷子,赫然也在其中。

想了想,朱祁鈺翻到正面,將已經拆開糊封的卷子一瞧,果不其然,王越,秦紘,徐庭章的試卷,上頭畫的頭一個圈,都是出自於謙之手。

心中大致有了底,朱祁鈺才將一份份試卷一一過目,細細的察看了一番。

這一次的試卷,就和方才大不相同了。

至少,這十份試卷當中,有六份試卷,都並沒有像之前的十份一樣,在立道,立德,立功的問題上持搖擺不定的態度。

雖然觀點各不相同,但是論據詳實,各有道理,觀點鮮明。

剩下的四份,雖然亦是在說要合道德功為一體,使皇帝王之稱惟一而無隆殺之別,但是,無論是行文還是論據,都比之前的那幾份要出色的多,至少,比程宗的試卷要高出不止一籌。

不過,意外也是有的,因為這一次,放在最上首的三份試卷,一個是柯潛的,主張立國以德,認為王朝承平,天子之德澤被萬民,當為天下表率,方能令四海升平,萬國來朝。

應該說,這種觀點很容易寫的空而無物,但是,柯潛明顯並非如此,即便是這種大而化之的觀點,他依舊寫的十分翔實可信。

至於後頭的幾份,有兩份觀點和之前程宗的大同小異,只不過無論是行文還是文采,都要出色的多。

呈遞上來的這十份試卷,其中大多數的名字,朱祁鈺都是知道的,前世他點的一甲之人,也都在其中。

不過,真正讓他感到意外的,是擺在最末第十份的試卷。

這份試卷的主人,名叫王越!

如果說,景泰二年的春闈當中,要數出一位真正的朝廷柱石,那麽,肯定非王越此人莫屬了。

放眼整個大明,以文官得爵者共有三人,其中一個便是王越,雖為文官,但卻曾三度出塞,兩擊韃靼,最遠之時,率軍直抵賀蘭山,堪稱是於謙之後,最具軍事才華的文臣。

但是,朱祁鈺之所以會感到意外,是因為王越單純從文采上來說,雖然同屬上佳,但其實在這屆舉子當中,是排不到最前列的。

而且,因為觀點有些激進,所以,在前世的春闈當中,王越的排名不僅不靠前,而且十分靠後,排在三甲第六名。

可是,如今他的這份試卷,卻被當成了一甲的候選遞了上來。

往底下掃了一眼,朱祁鈺便想起,剛剛在商議討論的時候,似乎底下發生了一點小小的爭執。

又看了看這份試卷最上頭的評價,果不其然,只有於謙一個人給了代表上佳的圓圈,另外的人,胡濙給了代表二甲的三角,陳循則更幹脆,直接給了三甲的標記。

所以說,不出意外的話,王越的這份試卷,之所以能夠放到前十的位置,應該是於謙全力爭取的結果。

要知道,除了王越的這份卷子,其他的幾份,至少都拿到了兩個代表一甲的圓圈符號,剩下的最後一個,也至少是三角標記。

甚至於,排在前頭的三份,清一色的都是圓圈符號,只有王越的這份,只有於謙這一個圓圈符號。

至於,為什麽會出現這種分歧,看完了試卷之後,朱祁鈺心中便也有了數。

這一世的科考,和前世的春闈已然大不相同,且不說朝堂之上的變化,單說讀卷官,前世的時候,任翰林學士主持殿試的不是蕭镃,而是江淵,其次便是題目,雖然說兩世的題目都是一個主題,但是,還是有小小差別的。

前世的時候,朱祁鈺心裏攢著勁兒要做一個千古聖君,所以在題目當中,便直接問“當如何合道德功為一,成皇帝王之隆”,這一世,他的想法更加務實,顧忌也更少,最後的落點便成了“道,德,功,三有其一可稱古聖人,皇帝王何有殊異?”。

這一點不同,便導致整個舉子們的答法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就拿柯潛來說,他的答卷和前世便大有不同,但是,畢竟功底擺在那裏,寫的同樣非常出色。

但是,王越卻不一樣,他的這份試卷,核心的主題和前世一模一樣,也即當以功而王天下,在王越的這份策論當中,詳細論述了道,德,功的區別,得出的結論是,唯有於國有功,方能稱聖君之業。

當然,這個功不止指的是開疆拓土的功,保境安民,生民活人,國泰民安,亦是他所述的功的範疇。

相對於道,德來說,這種說法其實更加的務實,但是,卻顯得略有些離經叛道,而且,在前世閱卷的時候,被認為觀點過分偏激,重功不重德,有違聖賢之道,所以,被打到了三甲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