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七章:任你奸似鬼

朱儀靜靜的望著面前咄咄逼人的徐有貞。

他承認,自己之前的確有些低估這個人了!

事實上,自從徐有貞被李賢引薦進入到太上皇這邊的陣營之後,朱儀曾經詳細的查過這個人的履歷。

和普通的官員相貌堂堂不同,徐有貞身材矮小,少年老成,看著就工於心計。

但是,這樣一個人,在朝局鬥爭當中,卻毫無敏銳性。

當初土木之役的消息傳到京師,他冒失的提出南遷的提議,因此而備受冷落。

在這種情況下,他不僅沒有安分下來,反而上躥下跳,先是在翰林院當中爭著搶著做各種差事,遭到拒絕後,又變著法的想要外調。

後來碰上個機會,被朝廷派去修河,事情倒是做的不錯,但是,回京之後又開始蠢蠢欲動,開始四處謀求官位,甚至不惜鋌而走險,走李賢的路子,進入到太上皇這邊來。

要知道,天家如今的狀況,即便是朝廷上的那些大佬,如果能不沾惹,也盡量小心翼翼的不去沾惹。

可他區區一個徐有貞,本就已經被天子嫌惡,現在還敢繼續和天子作對,簡直是老壽星上吊,活夠了。

明明可以置身事外,但是卻非要自己往火坑裏跳,自然讓朱小公爺對於這位徐大人的政治能力,持懷疑態度。

但是,如今徐有貞的一番質問,卻不得不讓朱儀開始重新審視起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文臣。

應該說,朱儀的這套說辭,雖然沒有完全打消焦敬等人的疑慮,但是能夠讓他們沒有繼續追根究底,說明他的整個說法,是完全合理的。

而這套說辭的關鍵,就在於太上皇足夠有城府,只要接受了這個前提你,那麽一切的推測,都是順理成章的。

在這一點上,朱儀掐死了焦敬等人的立場。

他們既然投效了太上皇,那麽在這一點上,多多少少是帶著幾分相信的,或者更準確的說,是期待,期待太上皇是一個有謀略,懂大局的領導者。

在這種情況下,朱儀稍一引導,所有人便落入了他的思路當中,而一旦被他牽著走,自然覺得一切都十分合理。

但是,徐有貞不一樣!

或許是因為他是文臣,又或許是因為他剛到太上皇這邊時間不長,再或者,是因為這麽多人當中,只有他跟太上皇接觸很少。

所以,粗粗這麽一接觸,朱儀便感覺到,徐有貞並不像焦敬等人一樣,對太上皇帶著崇敬和期待,他十分清醒。

從對方的神情,朱儀便能看得出來,雖然嘴上沒有說出來,但是實際上是,徐有貞對於太上皇的能力,是帶著懷疑的。

在此基礎之上,徐有貞便跳出了朱儀預設的條件,能夠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待整件事情。

當然,朱儀的說法依舊是合理的,但是,當徐有貞跳脫出來之後,卻很容易就找到了破綻。

這個手法其實也很簡單,頗有幾分大巧若拙的意味。

簡單的說,徐有貞根本就沒有去深究朱儀說法的合理性,甚至於,他可能都沒有去聽朱儀說了什麽。

他所做的,就是掐掉所有的中間部分,只看整件事情的起因和結果。

很明顯,起因是太上皇召見薛桓,結果,則是天家局勢緊張,太子代天子前去朝見。

無論朱儀說的如何天花亂墜,但是,只要刨除掉這一切中間環節,就不難發現,這二者之間,並無必然的聯系。

就像徐有貞所說的,天子有太多的辦法,可以應對太上皇的詔旨,與此同時,太上皇也有太多的辦法,可以直接將朝臣的目光吸引到太子的身上,而不必如此大費周折。

起因和結果之間,隔著太多的分支選擇,每一個選擇,都有可能會導致不同的結果出現。

如果順著朱儀的說法去想,那麽,整件事情自然沒什麽不合理的,但是,一旦將時間倒退到一切發生之前,就不難發現,如今的結果,只是眾多結果當中可能出現的一種,而並非是必然。

既然如此,那麽一切的推理,從源頭上就會被打破。

所有的謀劃都是為了最終達到目的,即便不考慮太上皇本人的能力問題,僅僅是從事前謀劃而言,這件事情的不確定性也太大了,並不具備可操作的空間。

這就是徐有貞的道理,簡單粗暴,但是有用!

面對著徐有貞的質疑,朱儀目光沉沉,心中已然緊繃起來,但是,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亂。

一旦真的慌了,那麽主動權就會完全被對方給拿走。

微不可查的朝著一旁的屏風後看了一眼,朱儀反問道。

“徐學士說的,倒也有理,不過,無論徐學士如何作想,可到底,結果就是太子殿下得了忠孝之名,而朝臣們的注意力,也回到了東宮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