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三章:幹一票大的

楊家在邊軍之中,有著莫大的影響力。

單一個‘楊王’的稱號,若非邊軍上下心悅誠服,楊洪又豈能擔得起?

但,越是如此,越需要謹慎。

楊洪應該算是比較少見的,文武雙全的武將,他不僅精通兵法謀略,就連聖人大義,經史子集,也無有不通。

正因如此,他雖是武將,但是卻從不鄙夷文臣,反而願意讓自己的嫡子楊傑留在京中,研習經義。

所以,楊洪心裏當然明白,楊能所說的路,是一條何等兇險的路。

身為武將,最忌功高震主。

何謂功高?

是所謂的功勞本身嗎?不是,是這份功勞帶來的影響力。

你戰功卓著,必會在軍中德高望重,一呼百應,你扶大駕,挽天傾,必然會在朝中說一不二。

由功勞而生之權位,才是震主之源。

楊氏一門馬踏疆場,戰功累累,不會功高震主。

但是,如果這份戰功,轉化為可以威脅朝廷的力量,震主之嫌,便再難洗去。

到時候,楊家或許能夠度過眼前危難,但是,未來的路,卻必然步步荊棘。

這一點,楊洪不相信,以多謀著稱的這個侄兒,會想不到。

虎老威猶在,感受到自家伯父嚴厲的目光,楊能一瞬間似乎又回到了軍營當中,下意識的挺直脊背,道。

“伯父,您常常教導我們,心正則身正,用兵之道,惟堂皇正大,以正合以奇勝,山窮水盡之時,當行險招。”

“小侄明白,此舉必會令朝廷不滿,未來楊家必會因此而受到刁難,但是,伯父請想,若眼前的這一關過不去……”

“楊家,還有未來嗎?”

聲落音止,屋中一片安靜。

窗外的雪越落越大,積雪越來越厚,本該淩寒而立的冬竹,在沉重的積雪下,也被壓彎了腰。

有些樹枝似乎是不堪重負,伴著吱嘎的聲音,大塊的積雪和折斷的樹枝,一同掉落在地上,發出簌簌的響聲。

屋中燭火跳躍,楊洪沉默了良久,神色有些復雜,道。

“能兒,你可知,飲鴆止渴,需有解藥?你給了楊家一杯解渴的鴆酒,解藥何在?”

事已至此,如果楊洪還看不出楊能是有備而來,那他也就白養了這個侄兒了。

楊能倒也幹脆,輕輕的吐出了兩個字,道。

“南宮!”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頓時讓楊洪攥緊了拳頭。

“你想做什麽?”

楊能起身,拱手道。

“伯父放心,楊氏一門榮耀,侄兒斷不敢讓其毀於己身,只不過,如今太上皇雖居南宮,但卻依舊有其尊位。”

“所以,照侄兒看,楊家的未來,便系於南宮一身。”

楊洪眉頭緊皺,神色卻略有緩和,問道。

“你到底什麽意思?”

“伯父,如今朝中,雖然看似君臣和睦,但是實際上,天子早已是大權在握。”

“所以,他要對我楊家出手,我們便只能任人宰割,可是,伯父有沒有想過,為何天子選的是我楊家?”

燭火跳躍下,楊能側了側臉,半邊身子沒在暗影當中,顯得神色有些陰翳。

口氣雖是問句,但是,他卻明顯沒有要等楊洪回答的意思,自問自答道。

“恰恰是因為,楊家從進京開始,就被視為是天子的人!”

說著話,楊能的臉上掠起一抹嘲諷和怨氣,道。

“要說侵占軍屯,這京城上上下下的勛貴,哪個沒有做?那些靖難勛貴,哪個喝的兵血又少了?”

“我們楊家在沙場上浴血奮戰的時候,他們在京城當中坐擁珍饈美饌,歌舞佳人,靠在先祖的功勞簿上爭權奪利。”

“咱們拿走的那些田地,好歹還都補貼到了軍伍的弟兄們身上,可他們呢?百畝良田,比不過他們一場宴席。”

“所以,憑什麽是楊家?”

看得出來,這番話楊能憋在心裏很久了。

要知道,原本他在邊境駐守的好好的,結果,一道旨意,要調他回京,說是入京營執掌軍務。

結果,剛到了城門口,就被楊洪拎回了府邸,在宗祠面前跪了三天。

再後來,他素來親近的弟弟楊俊下獄,他自己被禁足府中,從楊洪和楊傑的只言片語以及跟楊信的書信當中,得知了昌平侯府面臨的困境。

當時,楊能就覺得不服!

是,軍屯這件事情上,楊家的確有過錯。

但是,這能怪楊家嗎?

邊境風氣如此,若是楊家人特立獨行,反倒會顯得格格不入,遭人排擠。

在京城當中,被人打壓或許只是旁置冷落。

但是,在邊境當中被人排擠,往往意味著戰場上的孤立無援。

這是生死之事,豈容大意?

何況,楊家拿走的田畝,大多都分給了底下的部將軍士,激勵他們奮勇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