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章:朕之過也(第3/3頁)

“軍屯糜爛至此,非鐵腕手段難以整飭,於謙上了這道奏疏,就是將壓力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無論最後成敗,他都不會有好的名聲。”

“於廷益,是正臣,這一點,朕清楚!”

說這話,朱祁鈺忽然轉過身來,背對著月光,柔和的臉龐映照在宮燈的光芒下,顯得頗有幾分昏暗的看不清楚神色。

但是,舒良和成敬跪在地上,卻依稀能從天子口氣的變化當中,聽出了一絲淡淡的遺憾和愧疚。

天子說:“這份擔當,是於謙心中的道,可……這原本應該是朕的事,可現在,卻全壓到了於謙的身上,此,朕之過也!”

前世的時候,於謙同樣一步步的坐大,以至於到了最後,因為於謙的權勢,君臣疏離,朱祁鈺對他多加防備。

但是,彼時的朱祁鈺,還沒有意識到一點。

於謙之所以變成最後朝堂敬仰的於少保,一道手令,千裏之外的將領便要戰戰兢兢,最大的原因是,他這個天子過於孱弱。

作為一個從沒有接受過儲君教育的藩王,那個時候的朱祁鈺,對於朝政極其不熟稔。

他能夠依靠的,只有這些大臣,於謙,是其中的佼佼者。

所以,他必須放權,於謙也必須攬權。

唯有如此,才能讓當時瀕臨破裂的大明神器,重新恢復元氣。

捫心自問,如果說於謙從一開始就和光同塵,不那麽出挑,南宮復辟之後,被第一個清算的絕不會是他。

而且,以當時的局面,即便沒有南宮復辟,以朱祁鈺對於謙的防備,他遲早也會被閑置打壓,再嚴重的話,甚至可能會……

但是,如今不一樣了。

朱祁鈺不是當初面對朝政無所適從的朱祁鈺,於謙,卻依舊是那個一身擔社稷的於謙。

所以,錯的不是於謙,是朱祁鈺這個天子。

或許在一年前,他還能有理由說,自己剛剛登基,手中無人可用,需要於謙這樣的大臣頂在前台。

可如今,他手下雖不說是人才輩出,但也用不上於謙來替他承擔這滿朝的壓力。

垂拱而治的聖天子當得久了,讓朱祁鈺都忘了,有些事情,本就是天子該有的擔當。

邁步回到殿中,在禦座上坐下,提起朱筆在兩本奏疏上寫了幾行字,隨後,將奏疏放到成敬的面前,道。

“傳旨,準於謙所奏,命兵部侍郎俞山調任吏部,擢武庫司主事方杲任武庫司郎中,擢巡邊禦史洪常為武選司郎中,擢車駕司主事叚寔為職方司郎中。”

“準俞士悅所奏,命吏部侍郎項文曜調任兵部。”

“另擢吏部員外郎沈敬為車駕司郎中,命東閣大學士李實為兵部侍郎。”

“以項文曜,李實二人,同佐尚書於謙,兼理部務。”

這一連串的官員調動,眼花繚亂,成敬帶過來的兩個小內侍飛快的記錄下來,還沒消化結束,就聽見天子又將一本奏疏遞了過來,道。

“準於謙此奏,將奏疏明發各衙門,詔命兵部,在朝廷封印之前,制定出詳細的方案,呈遞禦前,年後開印將方案下廷議討論。”

成敬將奏疏接過來一瞧,果不其然,是於謙之前所上的那本《請整飭軍屯疏》。

原本,成敬以為,這本奏疏會在明天過後,再另找機會在朝堂上討論。

但是,天子這話的意思竟是,不再朝議是否要大力整頓軍屯,而是直接由兵部牽頭擬定方案,進入具體的操作步驟討論階段。

聖心已定,自然言出法隨!

長長的吐了口氣,成敬躬了躬身,輕手輕腳的退下。

不出意外的話,這些詔諭,會在明天傳遍朝廷。

加上明天要廷議的太子之事,可想而知,明天的朝堂,會掀起何等的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