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章:如願以償

此刻,禦座上的天子,神情就跟平常議政的時候一模一樣,謙和且平易近人,仿佛剛剛發生的一切,都已經被拋之腦後了一樣。

但是,殿外的慘叫聲才剛剛消失不久,讓人記憶猶新。

剛滿十歲的英國公張懋,小臉慘白,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要不是從小受到的禮儀教導,害怕禦前失儀,說不定早就躲到了自家二叔的身後。

殊不知,此刻的張輗也好不了多少。

他本來就是個紈絝性子,典型的欺軟怕硬,早年的時候,被張輔收拾過不知道多少次。

以往的時候,他有張輔護著,張輔死後,英國公府又有張軏撐著,幾乎沒有太多需要他操心的事情。

這次敲登聞鼓上殿,雖然說還是張軏的主意,但卻是他第一次直面朝堂壓力。

而且一上手,就是王炸級別。

要知道,即便是王振當權的時候,也沒有一次性杖責十七位勛臣的先例出現。

但是現在,當著他的面,真真切切的就發生了。

這個時候,天子溫聲細語的詢問落在他的耳中,卻莫名的響起殿外的慘叫聲。

深吸了一口氣,張輗不停的告訴自己要冷靜,英國公府現在就靠他了,決不能在這個時候垮掉。

重新在心中梳理了一遍早就準備好的說辭,但是臨到開口的時候,卻變成了。

“陛下明鑒,臣弟張軏被錦衣衛抓捕多日,始終無有音訊,臣曾上本請求探視及公布案情,皆不被允準,我叔侄二人心急如焚,又不得召見,故此方才敲響登聞鼓,請陛下為英國公府做主,實乃迫不得已,絕無冒犯朝廷之意。”

看著張輗懦弱的樣子,朱祁鈺心中忍不住一笑。

紈絝子弟就是紈絝子弟,和年紀無關。

要是換了張軏過來,這種場面根本嚇不到他,但是張輗就不一樣了。

他被張輔保護的太好了,因為張輔早就看出來這個弟弟不堪造就,所以壓根就沒讓他參與過什麽政事。

結果到了現在,英國公府後繼無人,張輗不得不硬著頭皮上殿奏對的時候,被這麽一嚇就六神無主的。

朱祁鈺神色不變,聲音依舊溫和,道。

“張卿放心,登聞鼓乃是太祖所設,凡有冤情者皆可以登聞鼓鳴冤,何況,老英國公為國操勞一生,於國有功。”

“朕一向賞罰分明,豈會因敲響登聞鼓而怪罪英國公府?朕還是那句話,既然你們敲響了登聞鼓,那麽想要如何伸冤?”

經過了這番緩沖,張輗的心神總算是定了下來。

雖然還沒想明白,天子到底是個什麽意思,但是事到如今,他也沒有別的路可走。

於是,他咬了咬牙,開口道。

“陛下,使團一案,時至今日無任何說法,錦衣衛擅抓朝廷大員,實為不妥,臣不敢妄言案情如何,但卻相信舍弟一心為國之忠。”

“如今,詔獄深深,內外不通,案情不明,舍弟卻被持續關押,臣不敢幹預朝廷刑案審訊,但實恐錦衣衛刑訊逼供,屈打成招。”

“故此,臣鬥膽請廷鞠此案,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厘清事實真相,到時,即便使團一幹人等有罪,也能令天下信服。”

話音落下,天子尚未有所反應,殿中的不少大臣就皺起了眉頭。

誠然,雖然他們對於錦衣衛的行徑也頗有非議,但是,張輗的這番話,仍舊引起了很多大臣的不滿。

事實上,經過了上次的鎮南王事件之後,不少的大臣對於登聞鼓的制度,就一直頗有非議。

他們普遍認為,登聞鼓所設的本意,是給有冤情的百姓,一個直達天聽的機會。

但是宗室,勛貴之家,卻往往借登聞鼓來幹預司法審訊,這違背了登聞鼓所設的本意。

所以這段時間以來,刑部已經在討論,該如何改進登聞鼓的制度,只不過一直還沒有確定下來。

結果翻過頭來,就又鬧出了英國公府的這樁案子,也不能怪廷臣們普遍主張先打一頓殺威棒。

現在,從天子的態度,到張輗的廷鞠要求,都說明了一件事情。

以英國公府的身份,敲響登聞鼓,其意義是和普通百姓是不一樣的。

畢竟,作為替朝廷立下累累戰功的社稷勛臣,大明僅存的幾個公爵府邸之一,通過這種方式來“鳴冤”,多多少少有點挾功逼迫朝廷的意思。

這也是張輗一定要帶著張懋敲響登聞鼓的原因。

畢竟,張懋才是名正言順的英國公,哪怕只有十歲,但是在朝堂之上,也只有他才能代表英國公府。

而只有敲響登聞鼓的是英國公府,才能真正有和朝廷討價還價的資格。

畢竟,一座公府代表的不僅僅是一個爵位,更代表著背後盤根錯節的勢力,以及曾為朝廷立下的無數功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