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別人不行

當然,天子畢竟是天子,尤其是如今這位,帶領大明保家衛國,擊退瓦剌,威望正隆。

即便是於謙在,以天子的聖明決斷,也能壓得住。

可如果往長遠了想,要是萬一天子不豫,新皇能否駕馭的住這麽一個勢力強大的臣子呢?

所以實際上這個時候,於謙的處境其實是尷尬的。

他想要幹出一番事業,但是同時他也明白,他走的越高,風險就越大。

何況……於謙還有一個理由沒有說出來。

早在幾個月前,集義殿中他和當時尚是郕王的天子的一次奏對,便讓於謙清楚。

有些事情,他們是不可能達成一致的……

終有一日,天子會對他動手的,只是他沒想到,這一日來的這麽早。

於謙臉上閃過一絲自嘲,開口道。

“此一腔熱血,意灑何地!陛下此次更易總兵官,便是知我必會反對,若此次我一言不發,陛下此後亦會再尋事端,使朝廷動蕩,與其如此,何如我自請而去,尚能落得安享晚年!”

見他如此落寞,俞士悅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雖然不得不承認於謙說得有道理。

但是……

“廷益,你未免太悲觀了,依我看來,陛下並非苛待功臣之人,縱然對你有所忌憚,也不至於罷官這麽嚴重。”

“你今日在殿中如此頂撞陛下,他也不過就是罰你禁足而已,朝廷正是用人之際,你切不可如此自輕。”

於謙回過神來,嘴唇動了動,卻沒說話。

即便是老友,有些話也是不能說的。

沉吟半晌,於謙嘆了口氣,眼中有些憂慮,道。

“仕朝兄放心便是,國家若尚有堪用於謙之時,吾豈會惜身?此次禁足,於我而言,或許並非壞事,只不過,不知陛下要做到何等程度,方肯罷手。”

俞士悅眉頭擰起,道。

“廷益是覺得,禁足只是個開始,陛下還會有下一步的動作?”

於謙點了點頭,道。

“不錯,具體是什麽,我尚不清楚,但是大約是和京營有關,以兵部尚書提督京營,終非常制。”

“因此,京營提督大權,陛下是一定會收回的,所以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必會受到不少彈劾。”

“若陛下願意繼續用我,那麽收回京營便是結束,可若是陛下太過忌憚,那麽,我恐怕真的只有辭官歸鄉這一條路了。”

說著,於謙轉頭望著俞士悅,眼中帶著一絲愧疚,道。

“我原本想著,能夠借殿中之事,將仕朝兄和我的關系撇幹凈,令你勿受牽連,可沒想到仕朝兄如此聰明,一眼便看出了於某的虛實。”

“如今,你單獨在我府中流連如此長的時間,再做什麽,別人也不會相信你我決裂了。”

俞士悅聞言,倒是沒什麽特別的反應,臉上反而浮起一絲笑容,擺了擺手道。

“你於廷益從什麽時候開始,也如此多愁善感起來了?”

“你有你的執著,我也有我的堅守,老夫願意和你結交,是看重你一腔熱血,為國為民的胸懷,和權勢無關。”

“若你盛時我趨之,落時便避之,那我才真成了你口中趨炎附勢,毫無氣節之輩,也才真正不值得你一交!”

“你且放心,老夫在朝這麽多年,能夠走到今日,憑的是政績和官聲,我行得正坐得端,若隨意便受你牽連,我也不必立於朝堂之上了。”

看著俞士悅一副豪邁的神色,於謙一直皺著的眉頭,也總算是舒展了幾分,開口道。

“不錯,是於某狹隘了,我能有俞兄為友,實乃幸事也。”

說著,於謙端起了手邊的茶杯,道。

“今日除夕,不便和俞兄共謀一醉,便以茶代酒,敬俞兄一杯!”

俞士悅也舉杯相和,道。

“廷益你也放心,陛下聖明英斷,不會因為些許忌憚,就錯失你這麽一個社稷之臣,你且在府中好好過完年節,大明如今百廢待興,正是你出力之時!”

兩人的關系本就不錯,如今將話說開了,自然是更上一層樓。

心中對此事有了底,俞士悅也就並不多留,眼瞧著時候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辭。

不過,就在俞士悅準備出門的時候,於謙卻張口叫住了他。

俞士悅疑惑的轉過身,問道。

“廷益,還有何事嗎?”

於謙似是有些猶豫不定,四下看了一眼,見沒有什麽閑雜人等,方道。

“俞兄,有一件事我只是猜測,一直不敢確定,本想著自己能夠在朝隨機應變,可如今我被禁足府中,也只能托付給俞兄了。”

說著,於謙壓低聲音,湊到俞士悅的耳旁說了幾句,後者頓時變了臉色,驚訝道。

“竟有此事?”

於謙點了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