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金英的信

夜色深沉,清亮的月光灑在院庭的積雪上,映出熠熠銀光。

舒良一身素衣,站在坤寧宮門口的廊下等候。

雖然早已經換上了幹凈的衣衫,但是他臉上的疲累和風塵,卻依舊掩飾不住。

他是連夜騎馬馳歸,一路上幾乎都沒有停歇過。

雖然早年在宮中,也練過一些粗淺的武藝,但是舒良並不是練家子。

連續數日的奔波,讓他的雙股都磨出了深深的血痕,雖已反復包紮上藥,但是還是隱隱作痛。

不過,捏了捏袖子裏的那份東西,舒良覺得,這些日子受的苦都值了!

殿門被推開了一道小小的縫隙,舒良感到一陣熱氣撲面而來,緊接著,一個年輕的內侍閃身出來,道。

“舒公公,皇爺召見,隨咱家進來吧。”

舒良緊著往前走了一步,有些被凍僵的臉上,浮起一絲客套的笑容,道。

“有勞興公公。”

這麽多年在宮中,舒良也算經過了大落大起,為人處世的手段更是嫻熟。

雖然說他如今已經管著東廠,算是內宦當中的大珰,但是卻更小心謹慎。

說著話,伸手一探,兩枚金錁子就進了前者的手裏。

興安手裏一沉,映著宮人手裏的燈火,瞥見自己手中金光一閃,便隨手放回了袖子裏,面上卻客氣道。

“舒公公客氣了,這,咱家可受之有愧。”

舒良跟著興安擡步往裏走,聞言,亦是笑道。

“說什麽愧不愧的,宮裏誰不曉得,皇爺和娘娘伉儷情深,咱家替皇爺辦事,興公公給娘娘辦事,分什麽彼此。”

話說的親熱,不過,興安這些日子也在宮裏磨煉,早不是當初那個聽幾句奉承話就高興的找不著北的小內侍了。

腳步略停了停,興安輕聲提點,道。

“舒公公進去,不必鋪墊誇大,直接說事情便是。”

舒良心中便有了數,緊著盤算自己一會該如何奏對。

越過一重重的殿門,終於來到了正殿內。

低著頭,輕手輕腳的走進殿中,舒良便見到天子斜倚在榻上,眼眸微闔,平靜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奴婢拜見皇爺。”

“起來吧,這麽晚過來,是有何事?”

舒良小心的起身,想起剛剛興安的囑咐,不敢廢話,直接從袖中拿出一份用油紙包起來的信封,遞了上去。

“稟皇爺,如您所料想的,的確有人在路上出手,想要暗害金公公。”

“不過不是殺手,是押送的錦衣衛裏頭,有幾個吃裏扒外的東西,膽大包天。”

聽了舒良的話,朱祁鈺張開眸子,平靜的臉色顯得有些陰沉之意,冷哼一聲,輕叱道。

“錦衣衛?”

“盧忠是怎麽管的手底下人,這等緊要之事,護送隊伍竟也能被人混進去。”

金英被暗殺,是朱祁鈺早就有所預料的事情。

或者說,這件事情,是他有意促成的。

廷鞠之上,群臣力請,石璞被下獄,數罪並罰判了斬刑,金英雖然罪行稍輕,但是也該發配到鳳陽守陵。

朱祁鈺放了他一馬,送去金陵繁華之地佛寺靜修,還寬仁的留下了他的家產,讓他安度余生。

如此一來,孫太後必然會心中不安。

出於穩妥的想法,殺人滅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出了京師,金英就不再是朝野矚目,舉足輕重的司禮監大珰,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宦官。

說穿了,不過一個體面的流放犯人而已。

他的生死,朝廷上的老大人,不會再多看一眼。

朱祁鈺這麽做,就是想要看看,孫太後的手中,到底還藏著多少隱秘的力量。

不得不說,孫太後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不僅沒有失望,而且還超越了他的預期!

按照朱祁鈺本來的想法,孫太後要殺人滅口,最好的辦法,是找人暗殺。

朝中諸多勛戚的家中,實際上是有不少的部曲家臣的。

前世南宮復辟,石亨攻入宮城的主力大約有三千人左右,基本上就是他和曹吉祥及幾家勛戚府邸豢養的家臣。

這些力量,在平常的時候,是看不出來的。

畢竟,京中的勛貴之家,至少得有一百左右的護衛,除此之外,還會有三四百的仆役。

朝廷要查的時候,他們就是普通的雜役,但若是傳承悠久的勛戚家中,仆役會武藝,根本不是什麽稀罕事。

他本是想要,借此機會,哪家勛戚和她走的最近,願意派家臣為孫太後出手。

卻不曾想,孫太後竟然直接動了她在錦衣衛的人手。

錦衣衛當中,是有孫太後的人的,不僅有孫太後的,還有各家勛戚的。

和東廠不同,錦衣衛是正經衙門,在朝廷典制之內的,各家勛戚子弟,都在其中有蔭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