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王文的去處

舒良帶來的消息很多。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當然還是張軏等人暗中聯絡楊善,在朝中活動,想要迎回太上皇的消息。

“奴婢根據那人的證供,他們聯絡了不少朝臣,但是明確表示,會盡力營救太上皇的共有四位,分別是鴻臚寺卿楊善,右副都禦使羅通,大理寺少卿薛瑄,太常寺少卿許彬。”

“這四人當中,楊善和英國公府交厚,許彬和定西侯府交厚,據查,二人還收了兩府的銀兩,以做聯絡其他大臣之用。”

聽了舒良的話,朱祁鈺皺緊了眉頭,感到有些棘手。

楊善和許彬,是錦衣衛早就查到的人,盧忠早就命人將他們嚴加監視起來,這些日子,他們的確見了不少人。

但是能夠確定被他們拉攏的朝臣不多,而且品階都不高。

真正讓朱祁鈺感到頭疼的,是羅通和薛瑄。

羅通之前是兵部郎中,土木一役的軍報到京之後,他被提拔為右副都禦使,協同鎮守居庸關。

瓦剌一戰當中,雖然也先沒有打到居庸關,但是從頭到尾,居庸關收攏了大量四處關隘的百姓,因此保證了堅壁清野戰略的順利實施。

在邊境人心惶惶,邊將不戰而退的時候,是羅通當機立斷,將逃逸的邊將通通下獄,暫時穩定了居庸關一帶的軍心。

這些雖然不能算是戰功,但是也是功績,不能抹殺。

也就是說,他是這次瓦剌之戰當中,應當敘功的人,而且,他是於謙舉薦的人。

至於薛瑄,他雖然官職不高,而且在此戰當中,也沒立什麽功勞。

但是,他在士林當中的評價很高!

之所以如此,主要有兩個原因。

薛瑄的官職不高,但他本身,是朝中幾個少見的,專注於儒學的大宗師,他所開創的“河東之學”,被稱為大明的兩條文脈之一。

而另一條文脈,就是王陽明的“心學”。

在王陽明還未出世的幾十年中,薛瑄可堪稱是大明文壇執牛耳者,在整個文人當中威望很高。

雖然如今,他的整個體系還未形成,但是在士林當中的影響力已經非常大了。

薛瑄入仕之後,在都察院呆過一段時間,當監察禦史,後來就被調到了大理寺。

讓他真正在士林當中打響名氣的,是他主審了王振的侄兒王山奸汙錦衣衛軍官之妾的案子。

當時,正是王振權勢最盛之時,但是薛瑄頂著王振的壓力,在朝中為此案翻案。

雖然最後沒有成功,但是他先是被下詔獄,其後又被削職為民,在士林當中,贏得了一片贊譽。

被罷官之後,薛瑄四處講學,聚攏了不少的門人,理學宗師的名頭也漸漸傳開。

之後土木軍報傳來,薛瑄作為被王振迫害的官員之一,理所當然的被官復原職。

所以說,純粹的理想主義者,是最讓人頭疼的。

薛瑄和王文,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同一類人。

對於王文來說,他堅定的認為,土木一役的過錯,全都源於太上皇,所以太上皇一旦回來,對社稷江山有大危害。

但是對於薛瑄來說,他卻認為,禮法乃國之根基,君王乃社稷之本。

作為一個理學大宗師,禮法秩序,是他誓死捍衛的東西,所以他堅定的認為,必須要迎回太上皇。

這種人,其實最難對付。

他信念堅定,清廉律己,不畏權勢,也無心仕途,無論是威逼利誘,對於他來說,都沒有用處。

私德無暇,公務無錯,但是他卻不在自己的這一邊。

這種“忠臣”,對於現在的朱祁鈺來說,才是最讓人頭疼的。

眼見天子為難的樣子,舒良想了想,大著膽子問道。

“皇爺,既然探明了他們的身份,那麽不如讓東廠或者錦衣衛,將他們先捕了來,到了詔獄裏頭,自然一切好說。”

朱祁鈺沒說話,只是瞪了舒良一眼,嚇得舒良連忙跪倒在地,道。

“皇爺恕罪,奴婢也是為皇爺著想,一時迷了心竅,請皇爺恕罪。”

“起來吧。”

朱祁鈺擺了擺手,淡淡的道。

“下不為例,東廠朕交給你了,但是你也要懂分寸,無故擅抓朝廷大臣,虧你想得出來,朕前腳下詔抓人,後腳六部七卿就會聯袂進宮,真要是鬧將起來,朕都保不住你!”

老實說,舒良的建議,朱祁鈺從一開始就考慮過。

但是很可惜,別說是楊善他們還沒什麽行動,就算是有了,錦衣衛和東廠也不能出動。

不為別的,在現在這個時候,迎回太上皇,才是真正的政治正確。

雖然東廠探查到的只有這幾個人,但是朝中持這種想法的,卻必定大有人在。

這其中,只怕不乏七卿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