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告假

成敬見朱祁鈺沒有真正生氣,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氣。

果然,沒有將此事隱瞞下來是正確的選擇。

說出來,皇爺雖然會一時生氣,但是終不會太過苛責於他。

但是若是隱瞞下來,以皇爺對曹吉祥的厭惡,一旦發現這樁內情,必然會連他一並疏遠。

成敬站起身來,收拾好心緒,將昨天發生的事情細細道來。

其實事情也很簡單。

成敬雖然在宮外也有宅子,但是這些日子都在司禮監忙活,不曾回去。

惟有前兩天,他奉朱祁鈺的吩咐,到宮外去尋那幾個同鄉禦史辦事。

天晚,便歇在了宮外。

結果第二天一早,他還沒出門,曹吉祥就掐著點到了他的宅子。

“……聖母言若我一心辦事,將來太子登基,保我富貴榮華,然我身為內臣,當忠於天子,豈可有二心,故貿然上門,請成公為我引薦……”

成敬將他和曹吉祥的談話,一字不差的轉述過來。

朱祁鈺聽完了之後,臉上浮起一絲冷笑,道。

“倒是個聰明人!”

要是曹吉祥不說,孫太後曾經召見過他的事情,成敬或許還會對他突然的投效有所懷疑。

但是他如此坦誠,成敬便只會覺得,他是趨炎附勢,想要攀附新主。

或許成敬心中並不喜這種人,但是也不會起疑。

畢竟在這宮中,捧高踩低是常態,患難與共才是罕見。

新主登基,孫太後這個上聖皇太後雖然地位仍尊,但是終究失勢。

曹吉祥想要另投新主,也並不奇怪,加之他的確是內宦當中,少見的精於兵事之輩。

既有動機,又有能力,這種情況下,成敬想要幫朱祁鈺把此人收歸己用,也就是能夠理解的事情了。

想通了這一節,朱祁鈺將指節在案上叩了幾下,開口道。

“朕手頭的確缺人手,但是此人卻不可用!”

“成敬,你記住,只有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才叫心腹。”

“或似你和興安,與朕識於潛邸,患難與共,或似舒良,王誠,起於寒微,受朕大恩,方會奮力以報。”

“那曹吉祥本就手握重權,如今又隨風搖擺,既無忠貞不易之志,又無恩遇報效之心。”

“此輩之人,若在外朝,或可遠派各地,為朝廷辦事,但於內廷,斷不可用。”

“朕盛極之時,彼輩俯首帖耳,恭敬莫名,然若朕一旦失勢……”

朱祁鈺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捏緊了手裏的奏疏。

明明是尋常的動作,但是成敬卻莫名的感受到一股蕭索之意。

他偷偷看了一眼天子。

夕陽的暖色打在天子的側臉上,臉上的表情是成敬從未見過的。

大殿內久久無言,成敬默默的侍立一旁,不讓閑雜人等過來打擾。

他不知道天子想起了什麽,但是他卻明白,那一定是一段慘痛的教訓……

直到盞茶之後,外頭有小內侍進來稟報,說外頭有大臣請見。

成敬才輕手輕腳的上前,小心翼翼道。

“皇爺,都察院右都禦史王文,遼東都指揮使範廣,奉旨請見,已在殿外候召。”

“叫他們進來吧!”

朱祁鈺收斂心思,淡淡的開口道,言語之間,方才的蕭瑟之感已全然不見,重新變成了那個高高在上的聖明天子。

這一場奏對,維持了很長時間,從傍晚到天黑。

皇帝甚至違背了宮門下鑰之後,外臣不得流連宮內的規矩。

到最後,還是成敬親自持著天子的手詔,將兩位送出了宮。

出宮之後,他二人到了一趟兵部,隨後連夜便趕出了京城。

這場奏對在緊張的朝廷運轉當中,幾乎沒有濺起任何的水花。

就連他們的離開,也沒有多少人關注。

畢竟這些日子,朝廷派出去的增援的武將,巡查的禦史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然而歷史,往往在這些並不被人刻意銘記的時刻被創造。

時節已是深秋,綿綿秋雨寒涼刺骨。

這一場雨,甚至開始夾雜一些小小的冰渣子。

這樣的天氣,對於需要早起上朝的老大人們來說,可算得上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但是朱祁鈺卻只感到憂慮。

天氣越冷,就代表今年的冬季來的越早,冬季對於大軍行軍,攻城都十分不利。

也先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所以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

“皇上,時候差不多了,該上朝了。”

朱祁鈺昨夜宿在坤寧宮。

雖然汪氏身子骨不好,現在做不了什麽,但是身為皇後,這是她該有的尊榮。

事實上,朱祁鈺這段時間,至少有一半的時間,都是宿在坤寧宮中的。

接過興安遞過來的帕子,朱祁鈺皺了皺眉,朝外頭的成敬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