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僵持(第2/2頁)

明白之後,胡濙開口道:“殿下之法統,既承自今上,雖非儲君,然用嗣位一詞,亦無不可,若以禪位故,恐太後娘娘有所異議。”

沒有說的太透,但是在場的人都聽得明白。

嗣位和禪位,其區別就在於法統的轉移。

如果郕王是嗣位為君,那麽就是繼承天子的皇位,那麽法統其實還在天子一脈,待郕王百年之後,自當還位於天子一脈。

而如果郕王是受禪位為君,那麽就是從天子的手中接受了皇位,法統就發生了轉移,待郕王百年之後,傳承於誰,可就得看郕王自己的態度了。

除此之外,通常情況下,禪位是因為在位的皇帝有所過錯,才會禪位。

有這兩點原因在,一則有些不合禮法,二則,太後娘娘那邊,也必然不會同意。

陳循也道:“殿下,當此局面,還是早即大位,安穩人心為好,此等細枝末節,殿下何必糾結?”

朱祁鈺嘆了口氣,他就知道朝臣們會這麽說。

之前他屢屢用朝議人心來壓孫太後,這回輪到自己吃苦頭了。

很顯然,在朝臣的心中,這一次孫太後大度的配合了新君的登基大典,甚至不惜為一份不存在的口詔背書,以便於新君的法統完整。

這是識大體的表現!

而糾結於所謂“細枝末節”的朱祁鈺,就顯得有些斤斤計較。

禪位一詞,畢竟隱約含著對天子的指責,太後如今都這麽大度了,朱祁鈺還要步步緊逼,未免有些不顧大局。

陳循所說的話,其實就是大多數朝臣如今的想法。

都到這個地步了,您就別磨磨嘰嘰了,趕緊登基,把局面安定下來才是正事。

不過話說回來,這倒也不怪朝臣們。

畢竟對於他們來說,這的確是“細枝末節”。

倒不是說禮法不重要,而是這個時候,糾結這個沒有必要。

就如朱祁鈺前世一樣,不管詔書當中用的是“嗣位”還是“禪位”,反正皇位都已經到了他的手中。

就算天子歸來,也不可能再還回去,所以用哪一個其實沒有差別。

唯一有差別的,可能就是未來誰來繼位,但是就像胡濙最開始所說的,今上根紅苗正,法統穩固無比。

就算是朱祁鈺,這個時候也不敢明目張膽的說,百年之後要讓法統轉移到他這一脈。

畢竟,立今上之子為儲君,是朱祁鈺登基的交換條件之一,之後如何再說,但是現在總不可能推翻掉。

所以糾結這個,在朝臣看來,真的沒有必要!

當然,朱祁鈺並不這麽想,他當年也覺得,這點小小的差別沒什麽,但是誰又能想到,被囚禁在南宮的太上皇,能夠死灰復燃呢?

當初南宮復辟,更多的引起的是高層的動蕩,中低層還算是安穩,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朱祁鎮其實是握有名分在手的。

既然是嗣位,那麽就是說,法統其實一直存在於朱祁鎮那一脈,那麽他拿回去,也就是理所應當。

反而是強行更易太子的朱祁鈺,是不占理的。

說到底,復辟這種事情,成功率太低,低到了眼下擬詔的這些朝臣們,都沒有把它考慮進去的程度。

想了想,朱祁鈺道。

“不瞞諸位,本王這幾日前思後想,心中一直有所不安,此次繼位,雖為國家社稷而行,然終究是不合禮法。”

“本王無意戀棧權位,若我大兄皇帝能被迎歸,縱使還位歸權,亦無不可。”

“然遍覽史書,退位之君難有善終,本王每每思及,便心中惶恐不安,也請諸位老大人,體諒本王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