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敢!

面對於謙的質疑,朱祁鈺沉吟片刻,反問道。

“這在朝廷之上不算是機密,當此狀況之下,本王便是知道又如何?”

他擡頭,同樣望著於謙。

不過於謙的目光閃爍不定,但是朱祁鈺的目光卻是平穩沉和。

他沒有回答於謙的問題,因為沒法回答。

他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前世他是皇帝,兵部的所有數據,對於他來說,都沒有秘密。

但是這些,他不可能對於謙說的,說了他也不會信。

同樣,朱祁鈺也不能告訴於謙,他就是提前有所準備。

於謙的秉性剛直,心中有所猜測是一回事,但是真正確認又是另一回事。

說到底,於謙還是文臣的一員,禮法大義,對於文臣來說,是許多文臣來說,是不可觸碰的律條。

朱祁鈺不想去賭……

所以他只能從另一個角度來提醒於謙。

……當此狀況之下,本王便是知道又如何?……

於謙低頭,仔細的咀嚼了一番這句話,半晌,才嘆了口氣,道。

“王爺所言甚是,備倭軍戰力強於備操軍,應當同時調來。”

朱祁鈺點了點頭。

於謙是聰明人,聰明人最大的好處就是,一點就透。

朱祁鈺避而不談他是如何知道的,他這句話的重點,在於,當此狀況之下。

現在是什麽情況?

京師危難,朝野動蕩,也先大軍步步逼人。

如今的首要任務,是保住京師不失。

至於他這個郕王,是不是有什麽心思,那是保住京師之後再考慮的事情。

何況朱祁鈺不信,作為正三品的大員,於謙會沒有考慮過,一旦天子回不來的情況下,大位該如何歸屬。

前世的時候,於謙可是堅定地支持他登基為帝的大臣之一。

雖然如今局面和前世不盡相同,但是一個人的脾氣秉性,他面對重大局面時候的抉擇,朱祁鈺覺得大概率是不會改變的。

果不其然,於謙並非那種固守禮法的腐儒,他的心中,還是江山社稷重於一切。

他既然這麽說了,便代表他也不願再提此事……

殿中沉默了半刻,朱祁鈺繼續問道。

“後日朝會,兵部提名提督京營的人選,於侍郎心中可有備選?”

於謙敏銳的察覺到,這應該才是這位郕王,今天將他留下來的最大原因。

沉吟片刻,於謙道。

“京營提督大臣事關緊要,既要在軍中有所威望,又要令群臣懾服,更要和瓦剌打過交道,或者至少,要三占其一……”

其實於謙本來想說,是應該三個條件都齊備的。

但是盤算了一番京中如今勛戚的現狀,只得又改了口,道。

“臣擬定了三個備選之人,其一是為事官石亨,其二是忻城伯趙榮,其三便是駙馬都尉焦敬。”

朱祁鈺聽見石亨的名字,眸光不由得一閃。

這個人,他比於謙的印象還要深刻。

此人本為寬河衛指揮僉事,早年和瓦剌交戰,屢立戰功,累遷都督同知,在邊境將領當中,聲望能力僅次於楊洪。

正統十四年,他和西寧侯宋瑛、武進伯朱冕共同鎮守大同。

後來瓦剌犯邊,隨宋瑛和敵軍戰於陽和關,宋瑛,朱冕二人戰死,石亨單人獨騎逃回京師,被貶為為事官。

前世的時候,亦是於謙舉薦的他,提督京營。

北京保衛戰之後,石亨因功封爵,成為勛戚集團的代言人,也成為朱祁鈺制衡於謙的重要武臣。

但是最終,就是他夥同徐有貞等人,沖入南宮,發動了奪門之變……

歷史兜兜轉轉,於謙這次,終於還是將他舉薦了上來。

不過,前世的時候,朱祁鈺並不曾這樣深度的插手朝政,更不曾幫著文臣打壓勛戚。

雖然最終,勛戚還是慘遭文臣集團的反攻,但是不是現在,也不是針對五軍都督府。

不過那是後話,至少當時,雖然是由於謙舉薦,但是還是經由五軍都督府直接報送到朱祁鈺這裏,直接核準任命的。

不曾由兵部提名,更不曾經過什麽廷推。

這一世,朱祁鈺之所以從五軍都督府的手中,奪過提督大臣的提名權,除了穩固他和文臣的關系之外,還有另外的用意,其中之一便是……

“如今京師上下,正是團結一心,奮力抗賊之時,京營乃京師守備最重要之地,需有得力大臣提督,因而本王之意……”

“由於侍郎親自充任提督大臣,於侍郎可敢?”

朱祁鈺輕描淡寫的說道,不過神色卻是認真無比。

一句話說完,於謙頓時瞪大了眼睛,眉頭也緊緊皺起。

他沒有想到,這位郕王爺,竟然這麽大膽……

京營提督大臣,向來是五軍都督府的核心權柄之一,基本上都是由五軍都督府的都督之一來兼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