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264 富春江

小小亭吏擡糧價、草料價就罷了,還不知錯,此事越想……

“絕不能放過他們!”司馬沖越想越氣,要不是怕大鬧留鄉亭會吃虧,他剛才真想揪住豎吏去找亭長對質。大兄之職就是監察官員,可恨汙吏就如鼠患一樣,屢禁不止,才累得大兄郁氣漸漸沉於心,患了疾。

王葛對貪官汙吏的恨,一點兒不輸司馬沖。縱觀歷史長河,貪官汙吏就是亂世之兆,從無例外!似桓縣令一樣剛直清正的官長或許很多,可如剛才那豎吏者,必定也不少。

想到桓縣令,王葛摸了下腰側的布囊,裏面盛著一抔泥土,是離開縣署時桓縣令贈的。

當時桓縣令肅容叮囑:“別處再好,不如故土好。王匠師,此去珍重。寧戀本鄉一撚土,莫愛他鄉萬兩金。”

王葛驚奇,原來西遊裏的情節來源於生活啊。

所以她在投宿留鄉亭時特別感懷:留鄉,留戀家鄉。可恨遇見這豎吏,此人或許還上下勾結,簡直玷汙了“留鄉”的好寓意!

巧了,此時此刻,桓縣令剛視察完新犁回縣署,抖掉衣上泥土時,也想起贈王葛鄉土一事了。王葛之名,早晚會傳到各邊郡,班輸童子、特等匠工,在玄菟郡那種地方不會引起重視,但她會改良兵械、掌握曲轅犁之技,就太珍貴了。

新犁要先報至朝廷,然後由司州往外推廣,等到了各邊郡都不知哪年了。可以說,哪處有王葛,哪處先占利。

更衣後,門下史求見,問道:“縣令可知山陰縣的彭賈人?”

“知道。”

“彭賈人遣管事來找媒吏,彭賈人之子彭三郎喪妻已近一年,聞王葛匠師賢名,要向王家提親。”

桓縣令臉繃著,展開案牘後,譏諷道:“喪妻已近一年?我看,是剛過半年吧。”

“提親嘛,當然都往好了說。”

“彭三郎嫡出、庶出?可有子女?”

“彭賈人無妾,他家兒郎均是嫡出。彭三郎有一女,十歲;一子,五歲。”

桓縣令“呵”一聲:“王葛才十一!”

門下史:“是啊,真應了這門親,王匠師以後怎麽跟假子假女相處?更別提教養了。但彭家已經找了媒吏,媒吏就得去葦亭,我擔心王匠師不在,她家人被那管事說動了心,以為是樁好親怎麽辦?那管事還吐露,彭氏已經開始建船肆了。”

桓縣令明白門下史的意思,王葛除了是木匠師,也是船匠師,王家人聽媒吏提及這點時,會更中意彭氏。他搖頭道:“不,就算不提船肆,也掩蓋不了彭族之富。一管事怎敢私議船肆這等事?定是彭賈人特意囑咐的,真正目的,是表明彭族跟郡署利益相關,他彭賈人非尋常大賈。”

門下史臉色難看:向誰表明?當然是向縣令表明,說難聽些,是威脅縣令勿要幹擾這門親事。

“這也太囂張了。”他氣憤道。自己這些吏,全都倚仗著桓縣令,辱官長就是辱他們。

桓縣令:“彭家人來的不是時候,曲轅犁是大事。明日起,抽調閑吏,每人都要學懂曲轅犁,然後劃分鄉裏區域,先教貧鄉農戶使用。鄉所之吏同樣。”

“是。”門下史立覺解氣,先把媒吏支出去幾天,晾著那彭管事。

“此事躲不過,你親去葦亭,讓亭長問一下王家長輩的意思。”

這門親到底是王家的私事,桓縣令再看重王葛,也不能越過她長輩回絕彭賈人。但只要王家敢拒,彭氏就休想在踱衣縣撒野。

未正時候,王葛四人到富春江了。

放眼望,青色的江水平緩流淌,兩岸翠綠之山高矮不同,層層叠叠。與翠綠之色截然不同的是地上的淺草,已經盡黃,這種極致明亮的黃,一直延伸到每座山腳。

景美無用,沒有船。

離開留鄉亭後,沿途的野亭他們都沒進,不知附近江岸的情況,王恬爬高觀望,沒發現屋舍,無百姓聚集生活之地。

聽從桓真意見,他們朝上遊走。

小半個時辰後,岸與矮山相連,樹增多,四人下馬。王恬納悶:“怎麽連艘漁船都沒有?”

司馬沖:“知道打仗了,你敢出來捕魚?”

“為何不敢,不捕魚吃什麽?”

這倆人但凡閑下來就得吵,王葛全當聽不見,桓真把坐騎交給她,只身快行,沒入前方林間。

約莫著一刻過去,桓真未歸。

兩刻過去,司馬沖、王恬不吵了。

三刻過去,司馬沖道:“你倆站這看好馬,我去找他。王恬不許亂跑。”待他身影不見,王恬才摳泥塊朝江裏扔,不停扔,仿佛扔的是司馬沖。

“王郎君,你會打水漂麽?”王葛問。

“當然。”小少年立即拋開不愉快,挑揀扁平石子,用力平拋而出。

兜、兜、兜……石子奔著江心去,激起環環水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