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218 點燈人

茅屋前的郡兵朝高、矮鄉兵揮矛示意,這是讓他們把罪徒帶到屋內問話。

矮鄉兵跟高鄉兵說:“沒啥事了,我一人帶他進去。”

“好。”高鄉兵跟往常一樣老實,旁人說啥是啥。

茅屋籬門的寬度,剛好能容進枷寬。

屋內無窗,才透進光,門就又被關上。

黑暗陡然!

襲擊陡然!

先響起人劇烈掙紮的動靜,再是矛掉落、枷被磕在地上的碰撞聲。

很快,這些聲響都沒了。

“呼。”有人吹氣。

一縷火苗憑空,點亮了案桌上的燭燈。

矮鄉兵和蘇峻都被郡兵踩在地上,額頭各被匕首抵住,難怪不敢掙紮了。

蘇峻稍微偏頭,匕首就刺破他的額,好在他已經看到點燈人。對方相貌老,氣勢強,半臉的灰白短胡茬。此時唯有對方端坐,五個郡兵都站著,顯示對方身份的確不一般。可是來山谷的路途中、到了山谷這幾天,他留心觀察了,確信沒見過這個點燈人。

可憐蘇峻成為罪徒太多年,沒照過水影,根本不曉得自己是何相貌。

但矮鄉兵知道啊!所以看清點燈人跟蘇峻相貌一樣時,瞬間聯想許多,越琢磨越恐懼。

倆郡兵繼續用匕首抵著矮鄉兵和蘇峻,又有兩個上前,將他們雙手反綁、倆腿捆緊,嘴外勒上布條。布條上均打著大結,正好擱蘇峻二人嘴裏,不知道浸泡過什麽藥物,蘇峻和矮鄉兵很快覺得嘴麻。

這樣就算了麽?

哪能!矮鄉兵痛苦一叫,右臂被郡兵扭脫臼。

蘇峻的左腕關節也是,這種疼,他不懼,僅眉頭皺了下。

緊接著,矮鄉兵藏在袖裏的鐵刀被拿走。

點燈人這才開口:“張三,山陰縣、方亭、亭民。”

“張三”正是矮鄉兵的姓名。

“一年前,你一戶七口去女媧祠,路逢大雨,牛車翻下深山,只活了你一個,其余人全墜落山底急流中,屍骨無存。”

張三強忍手臂的痛,不敢吭聲。

蘇峻垂低眼皮,終於知道哪裏不對勁了。點燈人的聲音,聽來如此像他,這時再看對方占了半張臉的白胡茬,蘇峻鼻間噴出一笑。來山谷前,鄉兵莫名其妙給他剪了短須,原來如此。

點燈人,要冒充他!

點燈人根本不理會蘇峻,仍只看著張三,問:“涇縣頗遠,你和家人分離後,一直不曾通信,憑何篤定他們還活著?”

張三驚恐至極,瞬間覺得有無數涼風往頭皮裏灌。他的家人被雇主派的人接走了,墜落山底的僅是牛車。這麽隱秘的事,對方怎麽知道?

“上月二十,涇縣罪徒在縣令江揚的命令下,屠盡城內平民老弱。你父母、幼子,均在那晚被殺。”

“嗚嗚嗚!”不可能!張三目眥盡裂,拼命想掙脫郡兵的控制,可是掙脫不了。不可能、不可能!他為雇主做這麽危險的事,把全家人的命都用來投誠了,江揚那畜生算什麽,怎敢殺他家人?

點燈人:“不必急,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想說……你是給祖刺史賣命,江揚算什麽?他哪來的膽子殺你家人?”

認栽吧,最隱秘的事都被拆穿了。一旁的蘇峻閉目。

張三打著哆嗦,心虛盯住地面。難怪用布條封他們的嘴,原來根本不需他回答什麽,對方什麽都查清楚了。

“江揚跟你想的一樣……祖刺史要的是蘇峻,張三算什麽?張家人算什麽?”點燈人說完,拿起案上卷叠的布巾,起身,過來,蹲在蘇峻臉前。布巾上別著長針,針上帶著麻線。

蘇峻無法鎮定了,對方想幹什麽?

“嗚!嗚、嗚、嗚!”

可怕的慘叫中,蘇峻的雙眼被點燈人捏緊,縫合眼皮。

這個過程中,郡兵把張三拖著掉個,令其臉湊近蘇峻的臉。

黑線,紅血,紮肉穿線聲,毛骨悚然。

點燈人縫完一只眼,再縫另只,說道:“他連自己模樣都不識,有眼不如無眼。別急,縫完他,就縫你。”

張三倒抽氣,眼瞪老大。什麽意思?從進來茅屋就一直單審他,難道不是留他的命、利用他跟反賊接頭?

“嗚嗚……”蘇峻的撲騰驟然加劇,血混了別的顏色從眼縫流出。他的眼珠被針戳破了。

張三嚇溺。

點燈人縫完,在布巾上擦血,磨針。線還剩下一半,他在張三的嘴前比劃:“你的事情,我皆知。留你還有什麽用?”

能活,誰願死?還是被虐死!張三急切表達自己有用,他知道罪徒中還有內應,他能幫著點燈人更順利的冒充蘇峻!他不給祖刺史賣命了,他給點燈人賣命!

匠師考場外。

貨郎比昨日多。太陽快落山,附近農戶收了食攤,準備歸家。冒充馮貨郎的蔣遊徼買了個麥餅,往地上一坐,面對著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