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178 它們像不像在說話?

亥初三刻。

石鼓吏敲著刁鬥,沿土道巡夜,報著二更時辰。整個葦亭,只有亭庖廚還有亮光。釜中煮著菽,桓真攥著根柴棍,有一下沒一下的捅著灶火,回想著魚案線索。

一個人再貪財,也不會把銅錢藏進肚子裏。而且說句難聽話,似鼠大郎這樣的貧寒百姓,哪來的銅錢?

主家賞的?

賈氏族人太多了,一個銅錢的賞,如何追查?再者,真有過這種賞又怎樣,怎麽證明此銅錢是賞的銅錢?怎麽證明賞銅錢的賈家人就是兇手?

所以死者腹中有銅錢的事,至今仍只有任亭長和他知道。

不過此案也不能說完全沒推進。

據幾個佃農說,鼠大郎在賈家不種地,只管伐薪砍竹,除了雨雪天,每日都進野山,無論上山、回村,均要經過野山河。再依據死者胃中的糠食,基本能斷定,就是賈家長房的佃農。因為佃農們向亭吏訴苦,賈地主家只有長房往佃戶的吃食裏攙糠。

銅錢……銅錢……鼠大郎吞掉銅錢,是一種主動的防備手段?還是被人害時,倉惶中不得已吞掉銅錢,期盼死後能有機會證明他是枉死的,不是失足落水?

兩者乍聽沒區別,其實不然。倘若是第一個原因,說明銅錢能成為有力的破案線索。後一種原因的話,此案就更棘手了。

次日,山陰縣,彭氏匠肆。

五更時刻一到,競逐賽的準匠師們就起了,按巡吏引導,吃早食、如廁一次,回制作區。

天才微亮,王葛先把所有工具磨利,再次確定制作步驟無錯。開始鋸木,先將刻著“雷”字的木塊鋸為兩半。

兩塊木料各為正方,但厚度減半。把一塊木料暫時擱置一旁,這塊木料留著做外框。

手中拿的,再次鋸為兩半。這兩塊木料的尺寸就變成:橫長仍為三寸,豎長與厚度均為一寸半(3.63厘米)。它們的豎長較五銖錢,各余出二分半有余(0.63厘米)。

三寸橫長無用,鋸成豎長的標準即可。

再鋸掉多余的厚度。五銖錢的幣厚不足一分距,雕刻“木錢”的厚度,二分距。比昨日刻“風”的木錢厚。

仍是不著急圖案,先將兩個木錢的輪廓雕琢出來。這回采取的是卡槽樣式,即“次木錢”一圈外沿都凸起(相當於榫頭),能卡在“木錢”四周的凹槽裏。

雕圓形外廓,王葛習慣由下至上推鑿。肯定要先雕“木錢”,確定凹槽的深度、寬度。

彭氏姊弟又來了,男童低聲問王葛:“你刻新的了,昨天的是不是已經刻好了?”

王葛“嗯”一聲,對女童示意,她要專心雕刻。

女童拉阿弟走,被男童生氣掙脫。“我就看一眼!你要不給我看,我還來搗亂。”

王葛冷眼看他,熊孩子,原來你也知道自己在搗亂。她再示意工具傷人,誰知小童不怕反笑,叉著腰道:“我不信你敢傷我?”

他阿姊嫌丟臉,小聲訓斥:“你不走是吧,我走,我也再不跟你一起來了。”

“哎?阿姊等我。”

他阿姊等沒等他,王葛不知道,但自此後,小童再未出現過。

王葛放下平鑿,換針鑿,一點點刮木屑,打磨凹槽。

再說那姊弟二人跑出制作棚後,小童正好看到大父、阿父、伯父、叔父幾個都在休息區。唯大父跟匠吏坐的近,正和匠吏說話。

女童懂事的收斂步伐,溫順的坐到阿父後方。

小童則蹭著阿父,悄聲告狀,說有個跟阿姊差不多年紀的匠娘,拿刻刀嚇唬他。

彭三郎君不在意的一笑:“知道了。”

“阿父不為我報仇?”

“你想咋報仇?”

“淘汰她。”

彭三郎君一副為難模樣:“阿父說了不算。”

“那我找大父。”

“回來!到時再說。”彭三郎君一把將兒郎扯回來。這孩子啊,遠不如他阿姊懂事。此回競逐賽,彭家人確實能挑選出中意的一百件器物,但前十名次,仍是察驗匠吏說了算。

再者,選誰、不選誰,對彭家一點也不重要,自家要那麽多木制掛件有何用?還不是尋個由頭,借機向官署捐資,買一個船肆名額。這節骨眼上,豈容小兒招惹是非!

下午,未初時刻。

程霜返回葦亭。將臨水亭吏向佃戶、賈舍村村民打聽的各消息轉述桓真。

“鼠大郎失蹤前,每日都進野山,沒有閑過。失蹤的當天也進野山了,雖然沒和別人結夥而行,但有人、也有賈舍村村民作證,確實看見過鼠大郎。”

“近幾年鼠大郎沒有偷過糧,也沒跟任何人結怨。”

“賈家長房、包括賈風的獨子,都很吝嗇,沒有佃農贊長房仁善,別的主家有時多給佃戶口糧、或寒衣,可賈家長房從沒賞過佃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