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86 一戶三鰥男

叔侄倆歸家後,先探望王三郎,見其已能下地,皆放心。

王荇跟小尾巴一樣跟著王葛來灶屋。

王菽把留出來的晚食熱透,王葛跟二叔直接蹲在灶前吃。

藥釜置於最小的灶眼上,王菽把草藥倒進去,加水煮藥。

王荇觀望庭院無人,蹲到了二叔、阿姐跟前,講道:“竹從兄被臨水亭罰去鰥翁那了,平日幫著烹食、暖被、打掃雜活,只要照顧好鰥翁就行,不需幹別的。臨水亭的求盜大人親自送竹從兄過去的,正好被魏姥見著了,問咋回事?求盜大人可好了,他說今冬太冷,怕鰥翁挨凍,特意再雇個半大勞力貼身照看鰥翁,管吃、還不用幹噼柴重活,唯獨季春之前不許竹從兄歸家。魏姥羨慕的不得了,嘖嘖……追出求盜大人好遠,嚷著讓張菜兄去跟竹從兄作伴哩。”

賈嫗一“咳”,進來,王菽趕緊專心煮藥,王荇捂嘴。

老人家先看看釜內的藥,然後嘆聲氣,道:“三郎就是心病,知道每日都能去看那孽子,病就好一半了。”

王二郎問:“那阿竹……嚇壞了吧?”

“嚇壞了好!”賈嫗仍又氣又心疼,“不嚇破他膽,他不知道輕重厲害。你三弟那窩……那老實性子根本管不住兒郎,所以你阿父說了,往後讓阿蓬也住主屋。對了,你們今日去鄉裏,沒看到桓小郎啊?”

王葛說:“沒有,鄉兵比武應該不在鄉鎮上。對了大母,有樁稀罕事……”

王二郎臉通紅,立即把剩下的半張餅塞到王葛嘴邊:“吃!”吃總能堵住你嘴。

王葛嚼著餅道:“我在鄉上碰到了木鄉吏,就是我考匠童時……二叔你幹嘛?”

“還我餅。”

“大母,你看二叔!”

“還我餅。”

眾人的笑聲令小賈氏停步屋外。

她嘴角別扭的上提,想跟著她們笑,好難。她整天愁的掉頭發,叔郎一病,以為王家終於能跟她一般,都發愁了。沒想到,呵,沒想到,一個庭院裏,還是兩種活法。

一家人,不該要愁都愁,要笑都笑嗎?

王葛的聲音傳來:“我和二叔的過所竹牌,過幾日就能送到村裏。大母,我想好了,二十那日就啟程,萬一路上變天,我和二叔就是多投宿驛亭幾日,也耽誤不了入學。”

小賈氏特意從灶屋門口過、進雜物屋,舀了些魚醬、鹹豆子,出院門而去。

賈嫗沉臉,不好當著阿菽的面罵小賈氏鼠賊。

王葛把剩下那口餅還給二叔,來雜物屋,分別將瓿、甕的蓋子蓋好。小賈氏又是只取一點送回娘家,總如此,賈家肯定不滿,定以為姻家苛待新婦,瞧不起婚家。

兩日後,王三郎恢復氣色,怕老父生氣,每隔兩日才去鰥翁那看一下王竹。

王葛抓緊時間制木規,自制了許多削尖的燒火棍,完全能當鉛筆用。倆月密集的制器經歷,令她無論畫直線、曲線、一尺之距、小圓,都是一筆下來,不需修正。就連王翁的刨木手藝,王菽對分、寸的掌握都提高了。

望日一過,王葛收拾行囊。直尺、矩尺、每種木規均分別而置,篋笥內、器與器間全用葦絮墊著,減少磕碰。

就這些,基本將叔侄倆的竹筐占滿了,鋪蓋只能搭在上頭,然後再加一層葦席,防備雨雪。

十七日。

鐵風特意來王家一趟,捎來滿滿兩筐年貨,有冬酒、鹹肉、鹹魚、粗鹽、稻米、五色豆子、葦索、桃人、撥浪鼓。更讓孩子們歡喜的是,馱筐的毛驢先寄養在王家。小黃牛也哞哞叫,好似知道有伴了。

十九這日。

小賈氏清早一進雜物屋,見所有瓿、甕都不見了,唯有糧袋堆在角落,立即嚎啕大哭。

牛、驢都跟著她叫。

將近臘月,老人最忌諱哭聲。除了王翁和大郎,其余人皆出來,賈嫗再也忍不了,斥道:“新婦!你又鬧啥?今日若不說個清楚,你就歸家吧,要哭回賈家哭,別喪我王家!”

王二郎要揪新婦回屋,小賈氏甩開他手,嚷道:“王二你這豎夫別碰我!歸家就歸家,反正你們都姓王,我是唯一的外姓,我就遂你們意!”

她一邊急走、一邊揚頭高喊:“村鄰都來評評理,哪有防新婦跟防賊似的夫君?我賈家不如姑舅家日子好,往自家討些鹹豆,每回都只敢抓一小把啊……”

二郎豈能容許家醜外揚,逮住她往回拽,想捂她嘴、被小賈氏反手狠撓,王二郎痛叫松手,臉上見血。

這一抓夠狠的,追過來的賈嫗等人全嚇壞了。王葛沖上去,摟住二叔的腰,王禾跑到小賈氏跟前,“啪”的被抽一巴掌,把王禾打懵。

道上已經聚來村鄰,小賈氏扯著嗓門喊:“村鄰都來評評理,我從嫁到王家,何時在外頭數落過王二?可講過半點不敬姑舅的壞話?可這家人呢,背著我、管我叫鼠賊!鼠賊啊!就因為我前幾日往自家抓回一把鹹豆,就被當成鼠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