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65 歸家

顧考官:“接下來是中等匠工,共錄取四十二人,縣邑北閭裏的考生有……”

王葛心裏有數,激動的等著,等待念到“瓿知鄉”,可念是念到了,總共七個,仍然沒她。

怎麽回事?就算少記錄制器之數,也應當在下等匠工裏,怎可能哪個都沒她?

王葛沉下氣,桓縣令既然叮囑她等貼榜,就肯定有其用意。她不時踮著腳看向桓縣令、主考官時,那遊徼在搜尋她。

再說顧考官,念這許久,嗓子都啞了,接下來的消息太重要,他盡力揚聲:“踱衣縣今年無上等匠工,但是……錄取了一名頭等匠工,頭等!她是我大晉……”

“頭等匠工”四個字之後,顧考官的聲音就淹沒在人聲鼎沸中。

桓縣令不悅,示意一眾遊徼以矛懟地,嘈雜聲漸退後,顧考官重新喊:“瓿知鄉、賈舍村、王葛……被錄為……頭等匠工!她是我大……”

誰?王葛眼睛睜的熘圓,確定沒聽錯,考官喊的是她的名字。

“顧考官。”桓縣令打斷話,“你聲音太小,頭等匠工之名,應當人人皆知!”他視線在遠處王葛那邊一掃而過,然後伸指,點著遊徼當中一人,下令:“你,為頭等匠工王葛敲揚名鼓。”

這遊徼敢怨憤王葛,但對上縣令,頭都不敢擡。

該死的小女娘!他暗暗咒著,走向鼓旁,怎麽甘心啊!她怎麽能是頭等匠工?不都說絕對無人能考中頭等嗎?

考的第二天,她就被他使計攆出考場了,憑何能是頭等匠工?難道在攆走她之前,她已經制完了五十器以上?

那該死的豎婢,此刻肯定在盯著他出醜吧?

王葛當然要盯著他出醜!同時暗暗為桓縣令幫她出氣的方式喝彩!

這才叫一報還一報!

昨日迫她敲不如鼓,今日還她揚名鼓!

數百人矚目中,遊徼手起,槌落。

冬~

這聲鼓音,還不趕屁音兒大。

桓縣令怒斥:“我踱衣縣的遊徼,平時就是這樣訓練?鼓都敲不動,如何輔鄉裏治安?換人敲,哪個敲不動,就和此人一樣,做個掃馬廄的亭夫吧!”

賈舍村,王戶。

亭夫桓真打個噴嚏,書桉對面的王荇想關心一句,怕被敲手背,趕緊又埋頭認真寫字。這些竹簡都是阿姐一根一根制的呢,如果不認真,怎對得住阿姐的辛苦。

不過想和桓阿兄般寫出好看的字,太難了。但是桓阿兄說了,說他幼年初練字時,也寫的跟毛蟲一樣。於是王荇不急不躁,一遍一遍練,他不怕腕疼,不怕凍手。阿姐說過,每個人的手都有使命,阿姐的手,要用來編竹制物,他的手,要用來讀書寫字,都很辛苦。

嗚……阿姐。王荇左手抹淚,抹的還不趕掉的快,他好想阿姐。這麽冷的天,他坐屋裏都冷透了,阿姐怎麽辦?她沒處落腳,得多冷?阿姐應當要返家了吧,她一定不舍得搭牛車,一定又是徒步回來。

“先別寫了。走,去庭院,今日教你誦書。”桓真不會勸孩子,且他也冷的坐不住了,葦絮制的衣裳瞧著厚,一點也不暖和,還紮得慌。

王荇快跑幾步,拉開門。一大、一小兩個穿成圓球的人繞著院子四周快步走,一個打著哆嗦教,一個吸囔鼻涕跟著念:“管寧字幼安,北海朱虛人也。年十六喪父,中表湣其孤貧……”

兩日後,王葛頂風走在返鄉路上,郁悶不已。頭等匠工真就名號好聽,權貴私置的匠肆根本不雇她。誰都不傻,中、下等匠工制器不一定慢到哪去,誰願多付幾倍錢雇個頭等匠工來?

南山館墅急召木匠的活是制箭杆,一聽她是頭等匠工,連連擺手,打發她去對面清河莊問問。

問啥?清河莊木匠肆的匠工、匠娘就站在道間喊“只雇下等匠工”,連中等的都不要。

王葛肯定不死心,就走去縣邑,接連被閭裏幾家私置匠肆拒絕,她再去官府的公置匠肆詢問,那裏倒是不拒頭等匠工,但匠工必須長期住在匠肆裏。

王葛徹底失望,踏上歸程。風吹透葦絮填塞的衣裳,把她的發財夢吹清醒了。

歸家的歡喜漸漸湧上,不知道院前的新道修好沒?大父母、阿父、二叔身體怎樣?阿弟長高沒有,是不是又偷偷跑到她床鋪睡,偷偷哭鼻子。

她記得前頭有個葦亭,過了葦亭就是臨水亭了。葦亭沒法過夜,只能臨時歇腳。

隨著野葦增多,當中多出一條腳力走出的羊腸小道,她知道快到葦亭了。

“虎寶?”深草窩裏突然出來一人,裹著褥子,要不是王葛一下聽出是二叔的聲音,能把她嚇半死。

“二叔?你咋在……你、你等我好久了?”王葛眼眶一下紅了。二叔哪會無緣無故在這,肯定是算好日子來迎她。躲在深草中,是因為葦亭沒處避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