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沉默又僵硬地把目光挪到了身旁容訣的身上, 覺得自己的脖子都在發出卡頓的聲響。
容訣恍若未覺,他撚起身邊的一根藥草繞了起來,輕描淡寫道:“不可以嗎?”
而桑寧寧, 已然蹙起了眉頭。
在一片沉默中, 景夜揚眼皮狂跳,抽搐著嘴角:“就、就是, 那個大師兄,話雖如此, 但是——”
“可以。”
景夜揚:“……”
算了。
他放棄。
你們愛咋咋地,該打一架就打一架,該吵一頓就吵一頓。
他!不!管!了!
許是感受到了景夜揚崩潰的內心,容訣含笑掃了他一眼,又看向了對面的少女。
桑寧寧沒注意到景夜揚變化莫測的情緒。
她接過了容訣捏成一團的藥草, 發現他竟然是將藥草捏折成了一個擁有三顆山楂的糖葫蘆的形狀,忍不住小幅度彎起了眼睫。
但很快桑寧寧斂起了笑意, 認真地擡頭看向容訣。
“我這次是幫你……”她回想起往日錢芝蘭說話的語氣, 認真道, “是幫你背了黑鍋。”
嘶!
景夜揚瞪大了眼睛。
這、這是要吵架麽?!
他思考了足足不到一秒, 果斷收起了邁出去的腳,更沒有再開口試圖調節氣氛,而是繼續縮在了角落裏。
容訣也站直了身體, 輕聲道:“嗯, 我知道, 多謝師妹。”
桑寧寧冷靜道:“謝沒用。”
……草!
景夜揚眉心一跳,心中淚流滿面地給寧寧姐比了個大拇指。
多少年!多少年!
他就沒見有人敢在容訣面前這樣硬氣過!
寧寧姐幹得漂亮啊!
容訣沉吟須臾, 擡首道:“你可以提要求。”
桑寧寧收起笑,看向容訣, 豎起了五根手指頭。
“要五根,不同地方的。”
容訣淡定地點了點頭:“沒問題。”
圍觀了全程的景夜揚:“?”
反應過來後的景夜揚:“………………………………”
“景夜揚?”
桑寧寧終於意識到了景夜揚的不對。
只見他目光呆滯,身體一卡一頓地向屋外走去。
到底是近日來關系較好的友人,桑寧寧遲疑地打量了一會兒,難得的主動上前,問道:“你,還好麽?”
“哈,哈哈,我好得很,好得很。”
景夜揚發出了幾聲機械的笑,與之相對的,是他飛速出門的腳步。
“我先走一步!咱們回頭見!”
桑寧寧:“?”
怎麽跑得這麽快?
她滿腹疑惑地回過頭,就見容訣正靠在窗邊的搖椅上,笑得開懷不已。
桑寧寧面無表情地看了幾眼。
說起來,這搖椅最早也是容訣給她布置的,只是她忙於練劍,根本沒用過幾次,倒是容訣自己很喜歡。
桑寧寧想了想,坐到了容訣對面,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冷不丁地開口。
“為什麽?”
這話問的沒頭沒尾,但容訣卻不覺得奇怪。
他安靜地低頭喝了口手中的蜜水,放下杯子,曲起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敲了敲,迎著桑寧寧的眼神,不避不躲的回望。
“因為我想讓你知道,我討厭左儀水。”
很任性的回答。
桑寧寧看著容訣,忽然覺得他也像一個動物。
不是那種溫順的家貓,而是會在暗中窺伺、伺機而動的野犬。
欲望總是得不到滿足,但又會用濕漉漉的可憐眼神看著過往的每一個行人。
桑寧寧模模糊糊地記得,自己曾陪著一條野犬從天黑等到第二日天明,然後……
然後……
桑寧寧皺起眉頭。
再然後發生了什麽,她卻也記不清了。
她有些煩躁,於是學著容訣以前不經意的動作,轉了轉手上的儲物戒。
“為什麽?”她問道。
容訣端起茶,聲音依舊溫潤:“這世上,很多事情沒有那麽多緣由。”
桑寧寧想了想,倒也能接受。
畢竟她因那模糊的黑色影子,從小就討厭桑雲惜,哪怕之後看不見了,也還是討厭。
見她如此,容訣翹起嘴角,慢悠悠地放下茶杯:“不過我討厭左儀水這件事,確實有緣由。”
桑寧寧:“……”
她“砰”的一下放下了茶杯,面無表情道:“大、師、兄。”
呀,生氣了。
容訣彎起眼睫,細碎的陽光透過窗紙灑在他身上,如蒙一層月色,浮動勾人。
趕在桑寧寧開口前,他輕聲道:“我不喜歡他,因為我覺得他喜歡你。”
喜歡……?
這個詞過於微小又龐大,輕飄飄的兩個字,卻如同一陣旋風,足以在那片還未匯聚成海的小溪掀起巨浪。
從小到大,“喜歡”和“桑寧寧”都是難以掛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