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乾明宮內,寧宏儒正躬身,給景元帝戴上最後的佩飾。天色還未破曉,整座宮殿燈火通明,卻連一點多余的聲響都無,只余下徹底的寂靜。

景元帝只略動了幾口早膳,就去上朝。

寧宏儒看了眼,微微皺眉,什麽也沒說,趕忙跟在皇帝的身後。

這日早朝,最先說話的人,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朝堂上,鴻臚寺官員率先出列,朗聲說道:“陛下,鴻臚寺內,安南,越聿兩族皆是派人商議,道使臣團希望在十月前能離去。再晚些時候,大雪難行。”

話音剛落,便有其他官員說話。

“不妥,和陰的判處還未落下,若是讓他們這般回去,有損顏面。”

“眼下不過九月,難道在十月前,還不能有所決斷?”

“荒唐,如此大事,怎可輕易言論?”

鴻臚寺官員不過一句話,就引起了朝廷上的爭執。

上虞苑的事,如何發落和陰,這兩樁只要一提出來,文武百官各有意見,爭執不下。

時至今日,都還沒定論。

有那尚武的,想要狠狠地打;也有主和的,只說派出使者訓斥,好叫和陰人長長記性。

只是這朝廷中,打先帝起,遺留下來的風氣就是主和為上,主戰派雖聲勢大,卻也比不過其他人等。

張閣老笑眯眯地說道:“倘若和陰人知道,光是為了這麽個事,都能爭執上兩個月,這本就貽笑大方,何須等日後,再覺得丟臉呢?”

這位張閣老,也是內閣的小閣老。

是踩著黃慶天的屍骨,走進內閣的人。

黃慶天的事情,幾乎是他一手操辦,幹脆利落得很,不管是誰,都挑不出毛病來。

只是有時嘴巴尤其毒,能夠把人給噎死。

景元帝任由著文武百官吵了兩個月,卻是一句話都懶得搭理,今日尤是如此。

只是聽著聽著,就朝著寧宏儒擺了擺手。

寧宏儒會意,欠身退了出去。

景元帝的身邊,任何細微的小事都值得關注,更別說,是寧宏儒這樣的人物。

他一動,就有不少隱秘的視線追了上去。

一時,又有人主動提起黃太後。

說這話的人,是黃長存。

他是光祿寺少卿,說不上多麽實權的位置,卻也清貴。

人也長得一表人才,甚是儒雅。

“陛下,太後身體孱弱,久居宮中,許是心情郁郁。不若讓太後娘娘移居別南宮,或許能有好轉。”黃長存說得情深意切,“要是太後娘娘身體好轉,這後宮也能重回安寧,不再有諸多事宜。”

先是秋日宴中毒,又是永寧宮走水。

這接連兩事,雖是後宮事,百官也自是有所耳聞。

皇帝無家事,就連娶後納妃的事,朝臣都能管上一管,就更別說,這後宮諸多事宜,自然也會成為他們口中勸誡的一部分。

只是,黃長存這話說得,像是在為太後著想,可細聽之下,卻又微妙。

別南宮的確是一處風景優美的別宮。

就在京城近郊。

它是前朝皇帝為了寵妃修築的別宮,甚是華麗漂亮,迄今宮內都養著奇珍異獸。這花草樹木,都為珍惜,處處美景,惹人歡喜。

黃長存提議讓太後去別南宮休養,本是合情合理的提議。

可這別南宮,又有個別名,叫死人宮。

任何一個到了別南宮休養的人,最終都會在別宮裏自殺,無一例外。或許是例外,也或許是巧合,可也因為這個聲名,後頭的皇帝雖然會去那略做休整,卻從來不會多留。

這到底是休養,還是想讓太後死?

戶部侍郎怒視他一眼,出列說道:“陛下,太後娘娘既是體弱,那合該在宮裏休養才是,平白無故挪動,反倒危及太後的身體。”

他原來是黃慶天一手培養起來的,盡管黃家落敗,但他言辭間,還是相幫從前的老上司。

至於黃長存……

哼,一個旁支,也妄想在這稱大?

黃長存老神在在:“此言差矣,換個環境,或許太後的身體,才能真正好轉。”

這兩人居然就著這件事兒開始了爭論。

正此時,大殿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寧宏儒重新進來,身後跟著位中年將領,那將領的手中,捧著個不大不小的罐子。

雖沒攜帶兵器,可他這一身淩冽的煞氣,讓許多沒見過血的官員臉色微白。

“唐卓?”

有人一眼認出來,這中年將領是誰。

唐卓跟隨大將石虎鎮守玉石關,輕易不會離開邊關。

而今他出現在朝中,定非小事。

唐卓在大殿跪下,大聲說道:“末將唐卓,領石將軍之令,為陛下獻上呼迎胡打之頭顱。”

隨著話音落下,這中年將領雙手捧起那罐子,高高舉起。

呼迎胡打,這是和陰語裏,和陰繼承人、王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