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喜歡?”

容九溫和地說道。

只是容九這人,再怎麽溫和,也壓不住那涼颼颼的寒意。驚蟄早已熟悉,捧著這顆昂貴的墨玉發愁。

“這東西太珍貴了。”

驚蟄從前都是靠著每個月的俸祿一點點活下來,積少成多,是有那麽點積蓄。

可這點積蓄,和墨玉比,就真的九牛一毛了。

前腳收了個綠扳指,後腳又得了塊墨玉。

最近他是行財運嗎?

要真的走運,讓他早早完成任務豈不是更好?

“沒關系,”容九很善解人意,“你要是不喜歡,我送別的給你。”

驚蟄很感動,可感動之余,又忍不住婉拒。

“你不用再給我送東西,之前的事情都過去了,這墨玉這麽珍貴,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之前的事?”容九那張冷臉茫然了一瞬,才意識到驚蟄在說什麽,“我們不是朋友嗎?”

當容九用那張漂亮的臉蛋和驚蟄說話時,驚蟄很難不點頭。

他們的確算是……朋友吧?

“既是朋友,那互相送禮,也是正常。”容九淡定地說道,“你喜歡眼珠嗎?”

他鍥而不舍地推薦眼珠。

驚蟄跟著茫然,眼珠……他自己不是有嘛?容九是在說和眼珠子一樣的墨玉嗎?

他連忙搖頭,一顆大的已經頭疼,再來幾顆小的那更加頭疼。

只是不想要眼珠,就得收下墨玉。

容九,好一強買強賣的人。

驚蟄不好捧著這墨玉在外頭說話,看了下小門外寂寥的甬道,對容九說道:“現在北房裏沒什麽人,你要不進來坐坐?”

至於容九的職責……

在驚蟄看來,容九的身份,怕是不簡單。

他一個侍衛,能夠做主留下個太監在侍衛房裏歇息,輪崗的時候又有些漫不經心,將不愛崗不敬業貫徹落實,想必出身也是不錯。

有家世兜底,才能活得這麽自在。

容九不大在意地點了點頭,跟著驚蟄走進了北房。這是他第一次來這不叫冷宮,卻勝於冷宮的地方。

皇宮內沒有冷宮。

可北房就是名副其實的冷宮。

這裏住著的,都是先帝的妃嬪,都上了歲數。最有活力的,就是剛死沒多久的姚才人,其他的都非常老實,閉門不出。

驚蟄不好帶著容九去他住的地方,畢竟他們住著的也不是什麽好地方,一覽無遺。

不過最外層的屋舍那排,倒是有石桌石椅,驚蟄就請容九在那坐下,又倒了熱水過來。

容九坐在石凳上,沒去看那杯水,卻是盯著驚蟄進進出出。

驚蟄忙活了一會,把墨玉鎖起來,卻又掏出了另外一個東西。

是綠扳指。

他小時候,家裏吃喝不愁,但也不是富貴之人。

像這種玉石啊,首飾啊,他可看不懂。

驚蟄將綠扳指取出來,是希望容九能看出點什麽。

透亮的綠扳指勾在容九冷白的手指上,只是看了幾眼,容九就淡淡地說道:“假的。”

驚蟄眨眼,“從哪裏看出來的?”

他虛心請教。

容九指點他:“翡翠玉石到底是天然之物,再是純粹透亮,都有各種天然紋理,這物太過透,反倒不對。”

當然,也不是沒有。

但那要麽是皇家貢品,要麽就在權貴手中,普通人是擁有不了的。

然後,他反過來,讓驚蟄看內側,“扳指常用於騎射,所以造型上與普通戒指有所不同,底部有槽痕。可這扳指上卻沒有,反倒是內圈有細小的突起……”

他摩挲了一下,挑眉。

“這許是一把鑰匙。”

容九把扳指遞給驚蟄,手指點了點內側。

驚蟄早已看出那些齒痕,也嘗試戴過,但因著齒痕小,拇指的觸感不明顯,不影響佩戴,險些以為是瑕疵。

如果把齒痕當做是鑰匙上的凹凸,這倒不失為一個可能。

可鑰匙在這……那,鎖呢?

“驚蟄,你一直在北房,不想去其他地方嗎?”容九散漫地問,他知道,之前承歡宮的秋逸曾對他發出了邀請,只可惜驚蟄聽到後倉皇而逃。

仿佛洪水猛獸。

無來由的喜歡是。職位的調動也是。

驚蟄:“不覺得北房很安逸嗎?”

他記得岑家的仇。更記得父母的叮囑。

他能順利活到現在,靠的是父母的苦心孤詣。命只有一條,太過放肆,怕不是去地府,還要被父親彈腦殼。

他喜歡父親,但不喜歡彈腦殼。

容九看著驚蟄,驚蟄也看回去。

驚蟄很澄澈。

他這些年,在北房一直都是幹幹凈凈。

驚蟄也有意這麽做。

皇宮就是一個巨大的漩渦,走進去,不管怎麽樣,都會被卷入其中。只能盡可能地不在漩渦中心,不去見到那些晦澀,就不會被這座腐朽的宮城拖入地獄。

容九帶著分玩味:“可你不找麻煩,麻煩就不會來找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