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瑞王打了個冷顫。

他正在壽康宮內,來探望太後。

前幾日,太後受了寒,咳嗽不止。瑞王得知後,連連上奏懇請,到今日才得以入宮。

“我兒,可是哀家的病,也染了你。”太後用帕子捂著嘴邊,悶悶咳嗽了幾聲,往後靠了靠,生怕讓瑞王也得了病。

太後年過四十,卻仍是美麗婦人。

只有眼角,有著細細的笑紋,說話聲,很是溫柔。

瑞王回過神來,搖頭笑著:“母後,兒子身強力壯,怎會這麽輕易就得病。您就莫要多想,好好養著身體才是。如今年關將至,這後宮內也無皇後,上下都指著您操勞。”

說到此事,太後的神色嚴肅了些。

“哀家試探了幾次,皇帝都不肯立後,你說他是真的不想,還是……”

瑞王:“母後,不論皇兄怎麽想,後宮一日不立後,這大權就在您的手中,這於您有利。”

一說起景元帝,太後的臉色就不好看。

這也難怪,這壽康宮瞧著是好,可偏偏不是正統,古往今來,哪一個太後不住在慈寧宮的?

“皇帝的脾氣這般強硬,滿朝文武都有不快。他要繼續這般下去,哼,哀家倒是要看看,他能作對到何時。”太後的聲音,透著幾分冷。

瑞王寬慰地拍了拍太後的手,“母後,您莫要擔憂,大家是知道母後的苦心。”

“我雖不願他娶什麽高門大戶,但也沒刻薄什麽,他待我卻更似仇人,”太後皺眉,“罷了,惦記著他做什麽,我兒,果真不是自己掉下來的肉,根本指望不上。如今母後,只能靠著你了。”

瑞王輕聲說道:“這樣的話,可莫要在宮裏隨意說。”

“這是哀家的壽康宮,又不是皇帝的乾明殿。”太後松開手,緩緩靠在軟塌上,臉上帶著幾分譏諷,“他能爬上帝位,是因為先帝去得突然,不然……”

她的聲音裏夾雜著幾分妒恨。

一朝登天,一朝地府。

當真是翻天覆地,卻又無可奈何。

瑞王垂下眼,心裏不是不失望。

畢竟父皇去世前,言辭間已經有幾分流露,如果不出意外,太子之位必定是他的。

可偏偏不過一次出巡,回來父皇就重病在床,竟是連話也說不出來。母後那時只知慌亂,根本不知要趁機謀劃,赫連端倒是有打算,可沒想過父皇會去得那麽快……一切努力都已成空。

沒有遺旨,沒有口諭,文武百官根本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越過就本嫡子又是長兄的赫連容,讓赫連端登基。於是,他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赫連容登上帝位,而他,就做了十三王爺,封號瑞。

赫連容成了君,他落為臣。

瑞王怎可能甘心?

那時只要再給他一點時間,他未必不能……

瑞王掩蓋住眼底的野心,囑咐了太後許多,到了午時前,才出了宮。

上了車馬,瑞王才閉了閉眼。

小廝打扮的貼身侍衛靠了過來,輕聲說道:“王爺,陳宣名已經被救下。用了一具相似的屍體替代了他的身份,劃破了臉,在流放名冊上,‘陳宣名’已經死了。”

瑞王笑了起來:“甚妙。”

可真是好。

他重活一生,醒來得雖不算時候,已經是景元帝登基後,可他同樣擁有了底氣。

熟知後來發展的他,怎可能和前世一般被坑殺。

他一定要將屬於自己的東西,盡數奪回來!

“哈湫,哈湫——”

北房內,太監房裏,靠門的角落那張床上,正蜷縮著個人,他側躺著,連頭都沒露出來,緊緊卷著自己的被褥,好似在睡。

無憂進來時,聽到了驚蟄打噴嚏的聲音。

“驚蟄,染了病,更要吃點東西。”無憂給他帶了兩個窩窩,生怕涼了,還是揣在懷裏的,“你起不起,再不起,我可掀你被了。”

無憂和長壽關系好,和驚蟄的關系也不差。他是個愛笑的,活得也很無憂無慮,沒多少心眼算計。

驚蟄聽到無憂靠近的腳步聲,不得已掀開了被子,露出了一顆悶得通紅的腦袋,亂糟糟的頭發,顯得他有點呆。

無憂撲哧一聲笑了。

他很少看到驚蟄這麽亂的模樣。

驚蟄蔫蔫的,眼睛濕漉漉,再加上鼻子有點紅,看起來像是有點發熱。無憂笑完了又拖了把凳子過來,唉聲嘆息地掰開窩窩給驚蟄塞。

“最近北房是怎麽了?連著出事,明嬤嬤那樣,姚才人又……現在你也得了病,再這麽下去,是不是得拜拜神,去去黴氣?”

他碎碎念。

昨日姚才人去了,其他宮人都得去處理後事,要不是驚蟄生了病,他也得過去。無憂是抓了個空,和明雨打了個招呼回來給驚蟄喂飯的。

果不然,驚蟄根本沒起來。

驚蟄機械地咀嚼了幾口,才說道:“姚才人的事……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