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旦惦記著姚才人的事,驚蟄不免多加關注。

姚才人是先帝的妃嬪,區區才人,在先帝宮中只是過眼煙雲,卻會被貶入北房,多少有些不同。

姚才人嘴巴壞,脾氣也不好,愛罵人,北房宮人私底下都罵過她。

平日裏,驚蟄不愛說閑話,都沒怎麽聽過,開始刻意探聽後,才發現,其實大家夥對這些主子的來龍去脈,還是多有猜測的。

這日,明雨聽他問起姚才人,便笑了起來。

“我還以為驚蟄你不喜歡聽別人說這些,你要是問別人,我可能還不知,這姚才人,還是知道一些的。”

他略有得意地笑起來,也不招人討厭。

“這話我是聽八齊說的。”明雨道,八齊比他們大,知道的也多,“姚才人原來是慈聖太後的人,據說還是遠方親戚,慈聖太後生病時,她被點來伺候,可是慈聖太後卻在這次病中去世,先帝生氣姚才人伺候不好,就把人給貶到北房來了。”

慈聖太後是景元帝的母親,當年生病,不過是一場風寒,起初誰都沒想到,最終這位元後,竟然會撒手人寰。

驚蟄若有所思,他想起了那處小殿。

奉先殿邊上有一處小院,小院裏有一處小殿,當日他在殿內看到了慈聖太後的牌位。

說起來,那日,容九為何會在小殿?

驚蟄蹙眉,容九不是巡邏北房的侍衛嗎?奉先殿和北房的距離,還是有些遠的。

明雨不知驚蟄心思,還在說。

“姚才人來到北房後,最開始那幾年,還很是安靜,可是後來不知發了什麽瘋,開始每日咒罵,把人罵得不敢靠近,連偶爾走動的其他主子也不愛和她說話。”

他一攤手,拍了拍驚蟄的肩膀。

“只有你這個好老人,才沒把她說的話放在心上。”

驚蟄平靜地說道:“她是主子,咱是做奴婢的,被罵幾句也不掉塊肉。”

明雨訕訕:“我可沒你這樣的好肚量,不過也是,最起碼,她做不出用熱水強逼人洗衣服的腌臜事。”

驚蟄蹙眉,捉著他的手來看。明雨連連搖頭,笑了起來:“不是我,是明嬤嬤。”

他的聲音壓低下來。

“你是不知道,明嬤嬤好了後,嘴巴有點歪斜,說話不利索,脾氣越來越壞了。”

明雨努了努嘴,示意他看外頭。

就見兩個宮女打前頭過,其中一個是荷葉,一邊走一邊垂淚,另一個宮女正在安慰她。

荷葉的手腫得像是紅豬蹄,還有幾處大水泡。

驚蟄的臉色微沉:“明嬤嬤故意折磨人?”

明雨:“人的身體壞了,心腸也變壞了。你瞧瞧,之前都沒看得出來人這般惡毒。”

明嬤嬤雖然是他們的上頭,可是太監管太監,宮女管宮女,明嬤嬤要折騰那些宮女,陳明德管不著,要是折磨太監去了,陳明德定然是不會答應。

所以,明雨才能這般事不關己的感慨。

驚蟄搖頭,和明雨一起去灑掃。

只是掃到明嬤嬤屋舍外,卻見緊閉的門簾撩開,一個高挑的身影站在門邊,朝著驚蟄叫了一聲:“驚蟄,明嬤嬤讓你進去說話。”

明雨下意識抓住驚蟄的袖子,臉上流露出一絲驚恐。

驚蟄朝他笑了笑,看向菡萏:“菡萏姐姐,這就來。”

菡萏的眼角微紅,顯然是哭過。

她的手大部分都被袖子擋住,只能看到一點泛白的布條。

不知是不是和荷葉一般……

驚蟄進了屋,身體明顯溫暖了些。

明嬤嬤的屋舍裏燃著炭,雖不是無煙,到底比外面暖和許多。他進來後,菡萏就連忙把門關上。這屋內門窗緊閉,氣味不是很好,也很暗淡,明嬤嬤就歪著身子,坐在一把椅子裏。

驚蟄往前走兩步,欠了欠身:“見過嬤嬤。”

明嬤嬤不說話,陰冷的眼神在驚蟄身上打量,好似銳利的鉤子,刺得人生疼。

驚蟄任由她看,余光瞥到菡萏站在邊上,有些不自在地交叉著手。

“驚蟄,聽說你會點醫術,來瞧瞧我這身子,還能不能好。”明嬤嬤不說話則以,一說話,那嘴巴和眼睛就顯得歪斜,“過來。”

驚蟄沒動,“恕小的無能,這點雕蟲小技,看不懂脈象,無法為明嬤嬤診治。”

“是不懂,不能,還是不想?”

明嬤嬤摔了茶杯,陰測測地說道。

滾燙的茶水濺到腳上,滲入了鞋底,好懸碎片沒飛起來。

菡萏嚇得叫了一聲,又猛地吞下。

驚蟄淡淡說道:“小的無能,是真的做不到。”

明嬤嬤陰冷地瞪著驚蟄,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她之所以會大病,蓋因荷葉回來後,告知她承乾宮偏殿的人全沒了。

這宮裏的“沒”可用得有講究。

明嬤嬤一聽就明白是何意,竟是連那幹女兒都賠進去了。她又驚又怒,更害怕禍及自己,竟是生了場病,險些醒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