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暗火

◎尺碼。◎

——這個世界上,有什麽比脫了內衣遇到不熟的老公更尷尬的呢?

——脫了內衣還正好撞到他在洗澡。

相比他的泰然自若,路梔臉頰猛然一漲,火像在耳尖燒著了,她哪見過這場面,囫圇著後退:“嗯,有點事就先回來了……那個,我先去換衣服。”

然後迅速逃離。

浴室溫度高,蒸汽彌漫,連氧氣都變得稀薄,退出去幾步後,她才終於從滯悶中緩了過來。

放在床頭安神的無火香薰,彌漫著淡淡的梔子甜香。

這人真是的,如果熟的話,她真的很想問他,你洗澡為什麽不開燈??

路梔揉了把頭發,低頭看了眼胸前,想象了一下他剛剛看到的會是什麽畫面……

自閉了。

她嘆息一聲,整個人坐進衣櫃裏,獨屬於她的氣味讓人感到安心,手機上是李思怡剛剛發來的消息:【怎麽說一半斷了?】

路梔沉默兩秒。

【因為我打開浴室門發現他在洗澡,救我。】

【我還沒穿內衣。內衣還被我掛在手上晃。】

對面正在輸入了五分鐘,不知道是不是李思怡輸到中途,跑去笑了四分半鐘。

終於,浴室吹風機聲音響起,李思怡的消息也回了過來。

【沒關系的,反正早晚有天要做那個事情,現在不看以後也會看。】

完全沒被安慰到的路梔:“……”

她拉上櫃子進行一些冥想自閉,最主要的是,構想中美好的開場變成了浴室相遇,接下來的事兒要怎麽開口比較好。

過了片刻,吹風機聲音停下,應該是他吹完頭發出來了。她清晰地聽到有腳步聲由遠及近,在床邊停下。

傅言商嗓音偏沉:“人沒了?”

“我在——”她猛地拉開櫃子,不知道為什麽,一想起他這張臉就發怵,揚了揚手報幕道,“在這兒呢。”

她整個人坐在下方的小櫃子上,說要換的衣服也沒換,軟綿綿垂著,半條腿架在櫃沿,掉下去的半截裙擺完整地送出一整節光滑細膩的小腿,頭發亂糟糟地像個小瘋子,頭頂還杵著個衣架。

大概也是意識到頭頂有東西,她擡頭跟那個衣架你來我往,掰來掰去,衣架被推出去一截,又重新彈到她腦袋上。

傅言商:“……”

趁著她和衣架搏鬥的功夫,男人轉過身,將擱在床頭櫃上的腕表戴好,背著身問她:“晚上一起吃飯?”

她大概猜到:“去爺爺那邊嗎?”

“嗯,吵著要見你,”他捏了下眉心,“吵得我頭疼。”

懂了。路梔心說,不喜歡吵的。

她問:“家裏還是外面吃?人多嗎?”

“不多,家裏。”

這人惜字如金,她也沒再繼續問。

既然不是大活動,回家吃飯的話,穿一件簡單的連衣裙就好了,她在衣櫃裏掃了圈,挑了件白色的。

溫溫柔柔的雪紡面料,在長輩面前賣乖再合適不過。

雖然她除了這張臉之外,和乖沒有一點兒關系,不過裝乖這件事從小就在家裏培養起來了,她很擅長,起碼到現在沒有翻過車。

換好衣服後,她又整理了一下發型,這才抓著包帶去看他:“好啦,走吧。”

很快,傅言商那輛限量版邁巴赫平穩駛出枕月灣。

正是傍晚,天色將暗未暗,橘紅色的雲點染在天幕中,路梔仰頭欣賞了會兒,剛收回視線,余光就看到他正在翻文件。

十多頁的文件裹著風聲,在他手上嘩啦啦地翻動,男人掛著耳機,電話對面的人和她一樣安靜。

他有張自帶氣場、很難招惹的臉,路梔想起第一次見他,是一場高珠定制的晚宴。

因為家裏不希望她玩物喪志,她也並不熱衷,所以很少去一些紙醉金迷的場合,但那天是個例外,母親莊韻讓她挑一些喜歡的首飾,婚禮時能用得上。

那時候她原定的聯姻對象,還是傅言商的堂弟,傅望。

但那天不知道什麽原因,傅望遲遲沒來,整場活動也一推再推,像在等誰。

她等得犯困,跟李思怡吐槽:【誰這麽高貴啊要等他這麽久?】

瘋狂輸出十來句後,聽到席間聲浪拔高,不少人甚至從座位上起身,她意識到應該是要等的人來了,撐著腦袋一擡頭,昏昧光線中撞上他視線一秒,她做賊心虛地反扣手機——剛罵了他好多句。

視線再挪過去時,男人早已收回視線,唇角散漫勾著,步履匆忙像是剛結束一場會議,點頭和席位正中的總監打過招呼,偶爾寒暄兩句示意。

新品高定的首展,來賓非富即貴,還夾雜數不清的脾氣比天大的公子哥們,而所有人竟然不約而同為他延後開展時間,待他解開紐扣落座主桌。

浮燈照落他輕叩桌沿的指尖,極其漂亮的一雙手,五官更甚,眉骨陰影覆住上揚的眼,很標準的高挺鼻梁,一筆雕琢的下頜線隱在半面光線裏,衣冠楚楚的痞,睚眥必報的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