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溫涼出事前一刻,正坐在馬車內閉目養神。

宮內派來的車夫技藝高超, 雖然馬車還是搖搖晃晃, 可比起貝勒府的車夫的確是高明一籌, 起碼溫涼偶爾昏昏沉沉總是能小睡一會。

只是今日似乎有點不對勁。

“綠意,你可曾聞到車廂內有股異香?”那味道太淡了,哪怕溫涼使勁去嗅,都只覺得若有若無, 更似是在想象一般。

綠意疑惑地仔細嗅聞起來, 半晌後狐疑地說道,“先生, 奴婢並沒有……”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露出了微訝的神色, “奴婢好像也聞到了。”

那味道真的是過於淺淡, 哪怕不經意間嗅聞到了, 當認真要去考慮的時候又全然消失不見。

一人的感覺可能作假,兩人的感覺哪怕也有可能作假,溫涼都會把它當做真的。他伸手敲敲車廂板, 車廂外的車夫道,“先生,可有何事?”

“尋個地方停車。”溫涼聲音淡漠, 透露出幾分冷氣。車廂外的馬車應了聲,也沒有發問,準備在下一個拐彎處的時候般停下來。可還沒等成行的時候,拉車的駑馬宛若發瘋了一般奔跑起來!

溫涼感受到那股不一樣的震動後, 便立刻扶住窗框,然而那握著的力道卻軟綿綿的仿佛不是他自個的。溫涼蹙眉地看著手,還沒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便整個人軟倒在車廂內,綠意的抗藥性頂多比溫涼好上片刻,只是她開口叫喚,外面車夫在緊張中也完全聽不到,眨眼間也昏迷不醒。

旁邊有人橫道沖出,劈刀砍下,頓時把發瘋的駑馬砍殺,又有人在後死死拉住馬車的沖勢,使得馬車在道路中間狼狽停下。車夫顧不得許多,連忙回身叫道,“先生,你還好嗎?”

車廂內一點動靜都沒有。

車夫瞬間驚出了一身冷汗,忙不叠地打開了車門,卻見車廂內溫涼昏倒的模樣,頓時不禁後背涼了,連心也涼了。

此刻馬車後面跟著的那小隊侍衛也趕上來,望著昏迷的溫涼頓時臉色難看起來,“這是怎麽回事!”

車夫擦著汗說道,“許是在無意間撞擊到了車廂。”剛才那樣緊張的情況下,如果說是撞到了腦袋的話,也不一定是不可能的。

侍衛蹙眉,正打算說什麽,旁邊又有幾個平民打扮的人朝這裏跑來,侍衛們紛紛亮劍,為首的那人把砍刀丟到地上,從懷裏掏出一塊牌子,“我等是四貝勒府上的人。”

待確定了那牌子的真假後,侍衛們才收劍入鞘,見著那為首的人說道,“我等知道這附近最好的醫館,不論如何,先把溫先生送過去。”剛才若不是他們一行人橫闖人群,如今這馬車不知道得驚嚇到何時去。

侍衛長凝眉思考片刻,派了人入宮去稟報此事,此時貝勒府上的人也同樣如是,如此兩方人馬匯合在一起,先行把溫涼並綠意送到了仁和堂。

仁和堂的李大夫和陳大夫是禛貝勒府上常年用的大夫,今日正是陳大夫坐館,眼見著一輛馬車在仁和堂面前停下,匆忙忙下來一人遞過牌子,陳大夫立刻心裏有數,帶著人從後面進來,馬車也停在了後面的院子裏。

如此也能夠遮擋身份。

只是陳大夫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出事的人竟然會是溫涼。

溫涼此人他和李大夫也是經常見的,貝勒爺對此人的看重他們也知道一二,見著外頭涇渭分明完全不同的兩撥人手,陳大夫面色沉穩地讓人把溫涼搬到了內裏去,好生安頓下來後才仔細把脈診斷。

不多時,胤禛便趕過來,入門便見李大夫半彎著腰站在床頭,而陳大夫則是摸著胡子在細細把脈,只是兩人背後衣裳已被汗水濕透,李大夫正在不斷地用著潔白手帕給陳大夫擦拭,眼見著陳大夫的汗水如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落。

胤禛曾聽聞中醫到了一定境界,若是全神貫注地把脈異常耗神,如今一見果真如此。胤禛越過這兩人的阻擋,一眼便落在溫涼身上。

溫涼平躺在床榻上的模樣平靜如常,看起來並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就像是平靜安詳地睡著了一般,甚至還臉色紅潤,並沒有半點異樣。

胤禛眉頭深皺,若是真的無事便好了。待到陳大夫終於移開手指時,他甚至還注意到他的動作在溫涼的手腕上留下四個淺淺的凹坑。

這四個淺坑瞬間引起了胤禛的滔天怒火,從剛才得知消息趕來時一直狀似平靜的心境瞬間被打破,只余下暴怒後的徹骨寒意。

這讓他眉心皺痕更深,面色更沉。

陳李大夫兩人跟在胤禛身邊多年,哪怕也隱約被胤禛的怒意影響,然還能勉強撐住。

他們兩人對望一眼,陳大夫率先說道,“四爺,溫先生身上並沒有明顯外傷。”李大夫接著說道,“我等二人仔細把脈後,認為先生該是中了曼陀羅的毒性。只是這味藥似乎摻雜了其他的藥物,且並不是口服吞下的。眼下可先用甘草與綠豆煎湯服用看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