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自古以來求神問道便是再如何虛無縹緲,都是無法阻止世人追求的腳步。

古有秦始皇送徐福求仙島, 又有明嘉靖求仙問道, 皇帝尚且如此, 又何況這蕓蕓眾生呢?

若不是溫涼想起這土方子,如今朱寶可決然等不到大夫過來便會暴斃。如同後世學者對雍正死因的猜測也大抵如此,食用丹藥中毒而亡。

只是那種死法日積月累,朱寶可沒有那樣的能耐能夠日夜服用丹藥, 那便只能他吞服下的丹藥, 含劇烈毒素。

鹽分極濃的鹽水和酸澀的胃液損傷了朱寶的食道,讓他連說話都疼痛不已, 然他即便是恍惚剛醒,也知道是溫涼救了他, 不若他這臉上胸前的血液, 怕是登時就死了, “……格、格,是我同、鄉給我的,說是、有福同、享, 這玩意,我一顆,他一顆。”

溫涼皺眉, 且不論這同鄉到底是好意還是惡意,如果他真的也吞服了這丹藥的話,今晚上怕是會死人了。

果不其然,綠意帶著大夫回來的時候, 在溫涼身邊悄聲稟報,“格格,奴婢出去的時候,看著西邊那側有點不大對勁,好似出了事。”

“先不管他,你有沒有吃丹藥的習慣?”溫涼問道。綠意遲疑地說道,“奴婢不過是個丫鬟,哪裏會有這樣的奢侈習慣。不過此前曾得蘇公公賞,吃過一顆。”

“以後在我身邊的人,無論是誰,都不得吞服丹藥。不然朱寶便是你的下場。”溫涼淡聲告誡,在大夫開了藥方後,又讓綠意去熬藥,完全沒在意綠意震撼的眼神。

原來朱寶竟是吞了丹藥才出事的?!

綠意不想想太多,然或許是心底作用,怎麽突然覺得這腹部……有點不大對勁起來,似乎是隱隱作痛。雖知道這是錯誤的想法,綠意也白了臉色,發誓再也不碰這玩意兒了。

好在溫涼催吐及時,朱寶體內部分毒素被吐出來後,又喝了大夫開的藥方沉沉睡去,只要再細細休養,恢復正常不是難事。

送走大夫後,溫涼凝眉細思,在庭院內背著手踱步而走。

朱寶和綠意都是被胤禛派來的人,同先前的銅雀一般都身上帶武,而且知道溫涼的真實身份,這些個應該都是四貝勒的心腹。

朱寶能得到信任,自不會真的如面上那般大大咧咧,能讓他心無城府地吞下丹藥,自然得是特別相熟的人送的,這人必定在胤禛身邊伺候!而且西邊,恰好是外書房的方向!

等等!

溫涼頓時停下動作,立刻沖回屋內換衣裳,然後急急出來,眨眼間就不見了人影。綠意追趕不及,看著溫涼出門的方向,心裏有所猜測,也就退回來仔細照看朱寶。

貝勒府內走夜路的時候,尋常都會有戒備森嚴的侍衛巡邏,不過溫涼備受胤禛看重,侍衛在確認是本人後,便護送著他到了門外,卻見原本兩人守著的外書房站著一排人,蘇培盛正站在庭院中沉著臉色,背著手來回走動,看起來怒意滿滿。

因著他站的方向正對著門外,一眼便看到了前來的溫涼,頓時詫異地迎了上來,臉色也變得溫和了些,“格格怎會過來,是有什麽要事嗎?若是無事,貝勒爺已然歇息下了。”

這顯然便是個借口,只剛才胤禛說不欲令人打擾,蘇培盛這才如此行事。

溫涼眼光一掃,淡漠地說道,“方才這院中死了一人,面色青紫,七竅流血?”

蘇培盛大驚,兩眼炯炯,“格格是如何得知!”

“我院中朱寶也是如此情況,剛剛才請了大夫救命。我前來便是為了同貝勒爺說明此事,還請蘇公公告知貝勒爺。”溫涼說得輕描淡寫,落到蘇培盛心中卻是石破天驚,立刻便回身進屋,好一陣後他回來,對溫涼躬身說道,“格格,還請裏面走。”

溫涼大步流星地越過庭院內跪著的一院子人,跨過門檻,便看到了坐在書桌後面的男人,人在燈光下的剪影煞是好看,暖光融化了淡淡的冷意,令胤禛的眉眼都柔和了幾分,“溫先生,請坐。”

溫涼在胤禛對面坐下,目光卻被他手邊一方小小的木盒吸引了,那木盒看起來古樸至極,端看大小,恰好能放下一個溫潤如玉的小瓶。

而玉瓶,向來是儲存丹藥的好物什。

“貝勒爺,您手邊這東西,莫不是剛進獻上來的丹藥?”溫涼問道。

上到康熙下到百姓,都有無數崇尚丹藥之人,而溫涼知道,這眼前的男人,也正是位崇仰佛道之人。便是在皇子時,便迷上了煉丹。曾作詩《煉丹》:鉛砂和藥物,松柏繞雲壇。爐運陰陽火,功兼內外丹。可以說得上是歷代皇帝中,最後一位對丹藥如此推崇的皇帝了。*

胤禛瞥了眼木盒,伸手打開了蓋子,果不其然,隨著淡淡幽香,內裏的確是一個溫潤嬌小的玉瓶。他取出來,倒出一顆紅潤的丹藥滾落手心,“這的確是昨個剛獻上來的丹藥,只是溫涼是如何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