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溫涼只覺得頭疼,悶悶脹痛,好似是大醉未醒的錯覺。

錯覺。因為他不可能喝醉,來了這裏後,他甚至除了親手釀造的甜酒外什麽酒類都不喝。

溫涼揉著腦袋坐起身來,剛坐直了就被銅雀的聲音勸阻,“格格,您剛醒,還是再躺一會好好休息吧。”這時候溫涼才睜開了眼,除去銅雀照料他的動作,身邊總感覺還有一個人。

銅雀的動作輕柔,很快就輕手輕腳地給溫涼在背後墊好枕頭,溫聲說道,“我一人總是照顧不好格格,眼下貝勒爺又派了兩人過來,等您好了後,還等著格格賜名呢。”

溫涼身體雖然不舒服,但是理智還是在的,胤禛不可能無緣無故突然如此厚待他,“這是怎麽了?”他聲音沙啞,正扯得生疼的時候,另一只手遞過來杯子,溫涼順著視線看過去,是一張溫厚老實的臉,“格格請喝水。”

他雖然接了過來,心裏卻是急轉起來,他身邊有著銅雀在伺候就已經是破例了,畢竟別的院子都是好幾個人住在一起,伺候的人並不專門伺候誰。如今胤禛竟還往他身邊塞人,這可不符合溫涼對他的認識。

銅雀幫著把另外一個人叫出去後,這才對溫涼解釋道,“格格,此前你昏迷後,貝勒爺好生惱怒,那時候便說要再派人過來了。另外……”說到這裏的時候,她跪下磕頭,“都是銅雀的錯,奴婢把您的東西擅自拿給貝勒爺了。”

“那時候格格燒迷糊了,一直看著貝勒爺重復問、問貝勒爺是真的愛民嗎?奴婢想到您此前的心結,便、便……”銅雀有點說不下去,她莫名有點心虛。

溫涼一怔,最開始的時候還反應不過來究竟是什麽東西,只是隨著銅雀說的話發散出去,便一溜煙兒地想到了之前銅雀撲救的模樣,被水滋潤的喉嚨依舊有點幹涸,帶著撕裂的疼痛。即使水流再如何溫暖地流淌撫摸,都不能夠登時解決這個問題。

“銅雀,你還記得我說過什麽嗎?”

銅雀流露出點星惶恐,“奴婢知道。”溫涼最不喜歡的,便是別人自以為地為他下決定。

“你回去吧。”

溫涼靠在床頭,低垂著眉眼的模樣看起來好似非常淡然。銅雀心裏莫名湧起一股憤慨,她明明是為格格好,為何格格卻不能夠領受她的好意?

然而這樣的怒火,很快消失在胸腔中,只留下殘星半點的痕跡,銅雀有點無力。她只是以為,她在溫涼心裏是有點地位的,好歹銅雀伺候了他這麽些年,不看僧面看佛面,卻沒想到他依舊如此冷情。

銅雀的思緒一時之間落在過往的記憶上,又想著此前溫涼曾說過的話,她主動取來東西的畫面歷歷在目,最後銅雀只能帶著復雜的情感悶聲悶氣地說道,“奴婢知道了,等您身體恢復後,自會回去報道。貝勒爺曾囑咐過,希望您早日康復,他需要的是您帶著東西去找他,而不是透過這樣的方式。”她用力地磕了個頭,連額頭都有些許泛紅淤腫。

溫涼沒有應答,銅雀知道他聽進去了,默默退下前去端藥不提。

銅雀的確是個忠心耿耿的小姑娘,不管在前身的記憶中還是如今對溫涼的照顧,他都看得出她是個外粗內細的人,他的一切對外溝通都幾乎是靠著銅雀,溫涼自然不希望換人。但唯有一點,銅雀總分不清界限。

溫涼並不會因為古代尊卑便對銅雀有什麽其他要求,但他不喜歡任何人幹涉他的事情,而貼身伺候的銅雀卻仿佛因為這三年的相處,對他越發的有著熟稔感,常帶著種自以為是的好意幹涉他。

現在只是小事,可是拿著他分明不想獻上去的東西交給胤禛,哪怕是打著為他好的旗號,溫涼也是不能忍受的。他還未細細審查過裏面的內容,若是這份稿子裏有一兩句話說得不對呢?要是這份稿子裏說得太過開放容易被人記恨呢?

清朝的文字獄不是開玩笑的!哪怕銅雀曾動腦想想,都不可能幹出獻策的事情來。

單憑這件事,溫涼也絕不能留下她。

溫涼的身子漸漸好起來,許是後來的仁和堂李大夫更能辯證開藥,切合了溫涼的症狀,幾貼藥汁下來,他的精神好轉起來,也能下床走動了。

而就在溫涼下床走動的那天,銅雀悄無聲息地從院子裏消失了,帶著她的一幹東西。

溫涼仿佛完全不在意一般,讓朱寶綠意,也就是胤禛新派來的兩個丫鬟內侍清掃了屋內,便帶著東西入屋居住了。

一切如同舊時,溫涼不需要貼身伺候,其他的事情由他們兩個自行分派,朱寶則是對外跑了幾趟事務熟悉了溫涼要辦的事情,也都很快便上手了。

溫涼身體恢復,轉而出現在他面前的第一件事,便是溫涼之前藏起來的那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