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白馬疾馳,時光驟逝,轉眼間過去兩個月的時間。

溫涼撐著下顎看著他花費大力氣整理出來的東西,他已然看過了大部分介紹全國各地的農書,然而事實並不如他想象的那樣。

就農具而言,清朝仍然如同當初王禎所撰《農書》一般沒有太大的差別。鐵犁牛耕與耬車播種早已在之前的朝代被發明,然而時至今日大部分地區等地都采用最原始的耦耕方式,種植的效率可想而知。

國家並不是不關心農事,卻沒有他們想象中那麽關心,如果康熙真的如他想象中那般以民為重,關心農桑,也不可能是如今的局面。

換句話說,不是說他們不關心,只是沒其他事務關心。只是做得不夠好罷了。

溫涼的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打了片刻,想通這點後,這份東西便是無用功了。他本是想借由胤禛的手提出建議,促使農事更加便利,讓農桑不再那麽單純依賴天時。可如今這份計劃需要耗費人力財力,而溫涼也不能夠確認康熙是否會因此覺得胤禛在招引民心,惹起戒備,那麽這個建議就不能做。

與他的目標相違背,溫涼便不能夠冒著風險。

得不償失。

銅雀正在邊上坐著,眼見著溫涼突然站起身來,拿著那厚厚的紙張走到火盆邊,那舉動可想而知。她情急之下撲過來,在掉落的半空中奪過這份東西,焦急地說道,“格格,您這是作甚?!”這可是溫涼這段時間來的心血,嘔心瀝血夜以繼日弄出來的東西。銅雀親眼看著溫涼一筆一劃寫完的東西,這眨眼間怎麽就要燒毀了呢!

溫涼肅著臉色,認真說道,“既然沒用,那便沒有留著的意義。”

銅雀拼命搖頭,看起來比溫涼還要認真,“格格,奴婢之前聽說,以史為鑒,以人為鏡。既然這份東西是您特地書寫這麽久的,自然有可借鑒的道理。就這麽燒毀了難道不可惜嗎?如果您不想要看到它的話,奴婢這就把它們藏得遠遠的,等您需要的時候再拿過來。”她低聲勸道,心裏卻知道,如果是溫涼定要做的事情,她是攔不住的。

溫涼停頓片刻,“罷了,拿過來吧。”

銅雀站在旁邊仔細看過溫涼的臉色,雖然也看不出什麽來,但不知為何還是放松了些,把這一疊東西遞給了溫涼。

也無怪乎為何銅雀會覺得如此可惜,畢竟這是數百張紙的厚度,溫涼在上面耗費的心血可想而知。若是後悔了再找,可是無論如何都找不回來的。

溫涼取著原件走到書櫃前,拉開角落裏的一個抽屜把它們壓在最底層,然後走回到書桌前坐下來,又開始安靜地看書。銅雀默默地坐回去和荷包奮鬥了,她手上捏著的是她第不知道多少個的失敗品,之前的那幾個全部被她五馬分屍不知道藏在哪個不起眼的角落裏面去了。

溫涼淡漠地看著攤開放到桌面上的書籍,清晰的小字完全沒有進入溫涼的腦海中,他的視線落到“民瘼”時,心頭有種鈍鈍的感覺,卻又不知是從何而來。

夜晚降臨,外書房正是燈火通明的時候,蘇培盛端著茶水戰戰兢兢地站在門外,有種即將進入虎穴的想法。這些天來,因著弘昐的喪事,四貝勒的脾氣可不怎麽樣,他們這些在跟前伺候的人真是有種過了今天沒明天的恐懼感。

胤禛不會無緣無故就因為自身的脾氣遷怒底下的人,然他周身氣勢太冷太硬,一旦真的暗含怒火,便無形中增加了這股壓力,令人難以承受。

“爺,這是今天送來的暗報。”沒有標注加急的暗報都是按著固定的時間送過來的,蘇培盛經手整理後放到胤禛的桌面上。如同上次那般由張起麟帶過來的次數少之又少。

胤禛隨後掀開暗報,仔細看完後原本便不怎麽好的臉色驟然轉冷,變得更加陰沉。在書房內坐了會,顯然更加心煩意亂。之後他便站起身來,一言不發地往門外走去,蘇培盛沒有說話,匆匆跟了上去,同時示意門口的人不要跟上來。

胤禛漫無目的地在前院逛著,心中不住閃現著剛才暗報上的內容,那是關於太子信件的最後調查。

此前他們所討論過的太子信件恰如他們分析的那般切實發生,前日在朝堂上掀起了軒然大波,不管是哪一派系的人都紛紛卷入其中,可不過兩日的時間,今早上被康熙強硬壓下所有的非議,更是對太子與索額圖多有賞賜,頻頻表示親厚,這件事仿佛就這麽結束了。

康熙寵愛太子並不是什麽稀罕事,如果不是因為曝光的書信上劍指皇位,文武百官又怎會惶惶然?更有人在其中渾水摸魚,擾亂視線。

胤禛不知道到底是哪幾個兄弟在裏面幹涉,然他的兄弟早已忍耐不住想法和欲望,在皇阿瑪這只雄獅面前顯露了利爪。而很快,會有更多的幼獅去挑戰既定的繼承位,靠著更多層出不窮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