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胤禛召見溫涼是有原因的。

等溫涼過來後,胤禛還未等他行禮便招手讓他走到書桌前,轉手遞給他一封書信,“看看吧,這是剛傳來的暗報。”就在溫涼低頭看信的時候,蘇培盛正在茶房裏泡茶,胤禛對別的東西都沒有太大的要求,唯獨茶香要求極高,蘇培盛也是花費了好幾年的時間才弄了這麽一手恰合胤禛喜好的手藝。

這常年在宮中待著的人就需要有個能讓主子記住的手藝,若不成的話,那麽多個伺候的人,為何就偏偏注意到蘇培盛呢?這就是有的人只能一輩子被踩在腳下,有的人能迅速出頭。在宮裏活著,這良心可就不能要了。

他得意地哼著小曲兒,完全沒有半個時辰前憂心忡忡的模樣,張起麟帶著王以誠王朝卿兩人匆匆走過茶房,沖著蘇培盛搖頭罵了兩句,這又趕著去做事。

剛剛要命的差事被張起麟推給了個小內侍去做了,裏面的氣壓低沉得小內侍出來就直接軟倒在地。但這兩個黑心肝在確定警報解除後,又伸直了腰板各自做事去了。至於剛才趟雷的家夥,那是誰?

等蘇培盛奉著兩盞茶回到外書房的時候,溫涼剛好看完了書信上的內容,這封書信上正是胤禛的暗探截留下來的信件,在謄寫了一份後又把原先的真信原路放回,這份謄抄的書信被呈現在了胤禛的桌案上。

裏面正是索額圖與太子胤礽在康熙三十八年來往的書信,信中提及到的內容恰好是這幾年關於朝政大局的事情,內裏索額圖還隱約提及到皇位之事,若是曝光出去引起了朝廷動蕩,皇上震怒,這太子之位難保,更莫說誰也不知康熙的心意。

“你以為如何?”胤禛詢問道,他並不只叫了溫涼一人,只是他突然想先聽聽他的意見。

“這封信是假的。”溫涼肯定地晃了晃手頭的書信,指尖在紙邊滑過,“不管是索額圖還是太子殿下,他們兩位身居高位多年,不論如何,想這樣幾近指名道姓的書信在閱讀後定然會被焚燒。若真出現遺落,以這樣丟三落四的習慣,索額圖也不可能身處如今的位置。”

“不錯。”胤禛背著手從書桌後走出來,“雖粗看上去很正常,然仔細思索後卻幾乎處處都透露著破綻。不管出手的人是誰,索額圖和太子都有麻煩了。”即便他們不信,可這樣的書信能被他們隨隨便便就攔截下來,其他的人自然也能。更妙的是,他們不需要去管這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他們只需要有這個由頭就好了。

等溫涼和胤禛對這件事情進行了剖析,還沒等徹底說完,門外便傳來守門內侍的聲音,“貝勒爺,幾位先生過來了。”

胤禛微蹙眉,少頃便松開來,“讓他們進來吧。”

走進門來的人恰好是半天前剛發生吵鬧的幾人,馮國相和沈竹之間還是存著火氣,兩人各自走在最邊上。沈竹的視線和溫涼搭上的時候,他沖著溫涼點點頭。溫涼雖沒有如同沈竹這般明顯的表態,卻也微微頷首。

因著溫涼是第一個過來的人,他身處的位置距離胤禛最近,馮國相在注意到這點後,心思又活絡開了,更帶著許多不滿。馮國相是老資格了,至少比溫涼要早個幾年,他在胤禛身邊的時間這麽長,然實際上並不怎麽受胤禛重視。

四阿哥不過二十一,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雖性子淡漠,仍帶著年輕人的朝氣。馮國相不同,如今三十出頭,對大多數事都帶著謹慎保守的建議,更帶著暮氣沉沉的感覺。且馮國相有能耐也有忠心,然而性子卻過於狹窄了。

只是馮國相不這麽認為,他以為備受冷遇的原因出現在同僚身上,如果不是他們太過諂媚各顯神通,他才不會至今仍是個不起眼的小人物。這讓他對任何標新立異之人都帶著狂熱的厭惡感,溫涼更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甫一見到溫涼的女裝打扮,馮國相便堅定地認為這女人是為了吸引貝勒爺的注意,而貝勒爺也真的中計,這著實讓馮國相懊惱不已。

緞子事件便是他下手的,他畢竟在胤禛身邊這麽久,還是有點人脈手段。只可惜溫涼完全不為所動,甚至坦然地穿著這身衣裳外出走動,氣得馮國相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差點沒摔碎了屋內的東西,牙狠狠得卻無計可施。

在之後再找不到下手的時機,且他隱隱察覺到有人在盯著幾個小院,知道是貝勒爺的人後,馮國相也不敢再下手。只是不動,不代表他的怨恨便消失了。

溫涼安然地坐在位置上,他的雙手隨意地安放在膝蓋上,手邊的茶盞幽幽地散發著茶水的香味,這是人來前蘇培盛剛剛續杯的。後來的人就沒有那麽好的待遇了,蘇培盛佁然不動,是他下頭的內侍泡的茶。到底是專攻茶藝的人,泡出來的茶水也沒惹得這幾個幕僚不適,只能說這幾個沒趕上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