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太上之名!

曾有這樣的故事。

故事裏面的人,年少驕縱,是一地富戶,家中有些財物,卻是因財而獲罪,家為仇寇所害,滿門皆死,唯獨些許在外仆從,還有當年那少年之人苟活下來,在山中以果實果脯,以泉水解渴,卻天資縱橫,效仿山間白猿而修行吐納。

復仇之後,卻不知道該做什麽,老管家希望他繼續做富戶。

可已習慣於山高雲遠的少年做不得什麽老爺。

於是將討回來的萬貫家財盡數散給百姓。

獨自斜躺酒樓之上,看雲追月,大醉逍遙。

醒來之後,看著那車上金銀盡去,只剩下了數枚銅板,都不夠酒錢的,可是一眨眼,就連那三枚銅板都被小小頑童抓了便跑,去換了糖葫蘆,少年俠客怔住,旋即卻只是放聲大笑,年僅十七的少年背著刀,先是去酒樓刷了三個月的碗筷,這才攢夠了些錢,乘著商隊的車,前去江湖。

此生逍遙,按刀長嘯,曾經邀龍君共飲於山河之畔,曾經為救一不識之人而入絕境。

有過年少之時,比武招親時想起來都不禁微笑的事情。

也曾經鮮衣怒馬,快意恩仇。

不到百歲而成就真人基礎,年少自傲,拒絕了玉皇符詔。

因有災劫,不想要讓那少女和自己一同赴死,選擇了將她擊昏,交給同伴。

自己獨自去面對那屠殺蒼生以成自己之道的魔頭。

直到最後自廢道基,斬出一刀,那一刀斬斷了熾烈的熔巖,也斬斷了自己的仙人之路。

無數的過去紛紛湧上心頭,真實而刺痛,楚鴻圖看著自己的雙手,看著這一雙蒼老的,已經有皺紋的手掌,腦海之中想到的,卻是那一世自己年老將死,而那少女則是一改往日逍遙隨性,只在百余年間,連連破境,兩百余歲已破開人仙境,成就地仙之境界。

可自己那一刀斬破了層層道基,只能感知到自己的元炁不斷散開,再不能凝聚。

壽盡之時,自己看到的,是那少女痛苦不甘的視線。

明明是天性疏狂豪邁的遊俠,此刻卻有大滴大滴的淚水滴落在滿是皺紋的手上,他擡起頭,看到不遠處的少女,亦如千年之前的模樣,雙目之中仍舊是痛苦而不甘,這八百年來所有的事情都浮現在心中,眼底悲苦悵然:“你又是,何苦如此……”

少年道人手腕微動,掌中之劍提起。

這柄劍看上去仍舊樸素。

卻能橫壓已修持八百年的地仙之巔的劍。

玉妙已淚流滿面:“當年那魔頭是我要追殺,是我見他殺戮蒼生,但是為何最後是你廢了道基……都是我的錯。”楚鴻圖卻忽而放聲大笑:“錯了,我殺他,不是為你,而是因為他所作所為,我輩既然修道為俠,見妖魔,怎麽可任由其恣意妄為,自當按刀而斬!”

“行俠仗義。”

“若是只圖自身的安穩,結廬而居便是,行什麽俠,仗什麽義!”

楚鴻圖按著刀,擡望眼,看著這曾經被他保護的城池,忽而道:

“八百年,好長的一夢……”

“妙兒,你和陰司做了什麽交易,竟然能讓我轉世為人。”

玉妙沉默,回答道:“……人間亦有大妖魔,十大陰帥力有不逮之時。”

“我為他們執劍。”

“凡征戰八百年,斬妖除魔,掃平鬼氛,維系陰陽,以定生死間隙,以此戰此殺,換取陰德,以令你轉世,陰司閻羅並不講求任何其他,只看陰德,即便是有大陰德,也決不允許任何還陽之事。”

楚鴻圖道:“難怪我總見你偶爾離去,回歸之時常常有氣息不穩。”

“但是,你覺得,轉世之後的我,當真算是我嗎?”

玉妙回答道:“修者壽數漫長,只要能入人仙境界,動輒千年,輪回不過只是失去記憶,難道人世間的人會因為自己的伴侶重傷失憶,就會將他拋下而不管嗎?”

楚鴻圖黯然,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反駁眼前的少女,只是道:

“可是,你這八百年,何其之苦……”

“不苦。”

楚鴻圖看向齊無惑,問道:“小友覺得,輪回之後,可還是那個人嗎?”

少年道人思考許久,不能得到答案,因為玉陽子已經被擊碎玉牌,抹去了那些記憶。

但是玉陽子還是玉陽子。

而玉妙和純陽被老師收取了玉牌,短暫封印了相關的記憶,可他們的秉性也依然如舊,並不曾因此而變成了其他的人。

於是他許久之後,也只是回答道:“也不知,如果說仍舊是那個人,其實和常人短暫遺忘記憶沒有區別的話,那麽仙佛封閉自己的真靈轉世,不會被稱為【歷劫】;但是若真不是一個人,那麽也不會存在有【歷劫歸來】這個結局。”